陈酿气度不卑不亢,亦不见什么紧张怯懦,还是以往那个清高地不食人间烟火的他。他理了理棉袍,轻轻一笑:
“强词夺理!不知你为何这样编排我与谢七娘子?且不说,我与你算上今日只见过两回,七娘子随我念书近一年了,我的学生是何样子,我自然知道,她断然不会做出这等事!”
“哼!”吴生瞥他一眼,“上梁不正下梁歪!”
“你说谁是上梁?”
忽闻得二郎低沉的声音。他一直饮茶不语,天气本就冷,此时一句话,叫人越发生出寒意来。二郎是七娘的亲哥哥,可不正是吴生口中那个不正的上梁么?
吴生一下子慌了手脚:
“谢……谢大人,小人不……不是这意思……”
二郎缓缓起身,踱步至吴生身旁,一手拍在他肩上:
“你最好三思!”
吴生身子一歪,差些跌倒。屋中别的小郎君亦不敢言语。二郎遂带着陈酿与五郎去了,多争无益,左右先离了这是非之地,回府问清楚才是。
一路上,三人骑马回府,皆不说话。马蹄在雪地留下深深浅浅的脚印,一步两步,又被雪淹盖掉。
陈酿心中清楚,即使二郎不信此事,心中也已对他生了嫌隙。这便是此局高明之处。
只是他脑中有着无数个疑问。珠钗究竟是谁给吴生的?吴生害陈酿倒是说得过去,可为何牵扯七娘?幕后是否还有旁人?到底是谁,既要害他,也要害七娘呢?况且,还不怕得罪谢家?
陈酿想不出,只是一切关窍,怕还是在七娘身上。
已是初六,该忙的也已忙过了。七娘正在闺中写字玩,又哪知外面的风云?
除夕那夜,许道萍写了副春联赠七娘,她极是喜欢。那一手好字,当真令人羡慕得不得了。也不光是她,兄弟姊妹们皆得了一副,都说许道萍心思灵巧。
七娘心道,自己也要练好字,待明年过年,写一副给酿哥哥。他的书斋冷清了些,正应添些应时的物件。自己是他的学生,总比许姐姐的春联亲几分。
她正待下笔,只见五郎冒冒失失地闯进来。他的裘衣与风帽还穿在身上,由于雪大,雪花沾了一身。
五郎急急喘着气,嘴里还冒出白烟。七娘早已见惯他这副样子,只亲自端了杯热茶与他。谁知五郎却摆手推开。
“别忙这些,七娘!出大事了!”他喘着道。
七娘一脸莫名其妙,倒是丫头们有些心惊,莫不是小娘子又闯祸了?
见丫头们在侧,五郎忙挥着双臂赶她们出去:
“出去出去!杵在这里作甚!”
丫头们才不敢惹五郎,这祖宗闹起来,可比七娘子厉害多了!她们忙讪讪地溜出去,恨不得越远越好。
见丫头们走远,七娘狐疑地看着五郎,莫非真出了事?
“五哥,你怎么了?”
她扯了扯五郎的袖子。
五郎喘匀了气,遂道:
“我谎称更衣,偷着从二哥那里出来报信,你可听好了!”
二哥?果然是有事!
五郎又道:
“有支二姐姐赏你的珠钗,不知怎么到了一位考生手里,他拿来编排你和陈二哥!我知此事子虚乌有,你最好想想,如何同二哥说!”
七娘猛地一惊!那支珠钗,不是在玉福楼拿去做赌注了么?胜负未定,怎会在他人手中?
“那人是谁?”七娘忙问。
“虞县吴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