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张居正终于要回老家了,张静修这才松了口气,打包行李的时候,她忍不住问:“咱爹准备怎么回去啊?”
“自然是马车。”
“不做轿的么?”
四哥跟看白痴一样看着她:“咱们是回江陵老家,不是去隔壁遛弯儿。”
顺天府到湖广江陵有三千多里呢,轿子一天能走六十里么,那岂不是要二个月才能到家?!
也是哦。
静修记得史料上记载张君正乞归葬父,路上一共花了二十二天。返程因遇到阴雨天、延迟了两日,是二十四天。
从这个时间上看,那三十二人抬的轿子确实是以讹传讹无误了。
不过这一路上依旧是百官迎送,路途中所经藩王、抚按大吏也越界迎送。但咱爹似乎比史书上讲的收敛很多了,也没有类似逢山开路、遇水搭桥般的劳民伤财。
总而言之,对比张阁老日常品行,实在算的上很低调了。
静修腹诽,那朱翊钧到底说了些啥……
憋了好几天,这日她终于忍不住了:“爹,我看您这些日子心情……”
她不能直接说心情不好,毕竟死了爹,心情悲伤郁闷是理所应当的。
而且张居正这种工作狂,突然之间你不让他工作了,他当然受不了了,这叫“退休综合症”。
“您是有什么烦心事么?”
张居正淡淡说:“朝中有人陷害你父亲我,你觉得是谁?”
静修脱口而出:“张四维呗。”
一个瞬间,张太岳的眼神就像刀子一样刮了过来,吓得她差点儿仰头翻倒。
“我……”她懦懦说,“我随便瞎说的,爹你别打我……”
“我不打你,为什么觉得是他?”
张静修也想说自己是会看相的,但这个人设明显已经被小朱同学占据了。
她只能抓耳挠腮说:“爹是首辅,他是次辅啊。就像您做次辅的时候,高大人是首辅……”
这天下所有的老二,都想干翻老大的,哪还用什么理由。
“他是我一手提拔的。”
“那又怎样……”
严嵩还是夏言提拔的呢。
“其实反对您本人倒不要紧,要紧的是反对您的改革。”
大明朝自□□立国,已经二百年了。
岁月轮转、王朝更替,自古以来,二百年的王朝能有几个,三百年的就更是屈指可数了,这叫封建社会的“王朝周期率”。
所有的王朝都会兴起、统一、中兴、衰落、最后灭亡,鹿亡秦、蛇兴汉,兴衰治乱、循环不已。王朝到了后期,那叫气数已尽。
“大明走过二百多年风风雨雨,也是步履维艰,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所以,爹爹……”静修的语气微有苦涩,“您不会还是想要夺情吧?”
张居正不置可否,其实之前朱翊钧和静修也讨论过,“夺情”这事也不是不能干、也不是没人干过。
之所以张居正的夺情闹的这么难看,他自己占一半责任,万历皇帝和李太后也得占一半。
这俩实在是太不会办事了。
“先让张居正按照祖制回去奔丧,过个几个月,再炮制一个差不多的借口,把人给叫回来,不就行了么。未必就有那么大的反对声。”
他俩倒好,事儿还没怎么着呢,直接就给闹大了。人家反对就反对,你还闹出廷杖,难说他们是不是故意的。
这次因为没有李太后,小朱这番操作,可以算是全了张居正的忠孝名,若有骂名全自己担着了。
回了江陵到家,祖父的一应事宜全都处置完毕,春闱的日子也到了。
金榜题名之时,榜单自有一份快马加鞭送到江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