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是一阵沉默,杨嫂依旧没动,我看着她,笑着说。
“周奕琛已经走了,你现在追出去,也来不及了。不然你给他打个电话?让他再回来一趟。”
杨嫂抬头,很明显地就想否认,可动了动唇,紧紧地盯着我的双眼,脸上的表情也渐渐变了。
我现在只觉得很累,我不懂一个人究竟能承受住多少,但此时此刻我算明白了,活着再特么累,我还是想活着。
错开杨嫂的一瞬间,她手臂一抬,拦在了我身前,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强硬,眼中的那种怒火显而易见。
“少夫人,我从来都不想多事,可有些事情,您不能只用眼睛去看,大少爷为您付出了多少,您设想不到。没错,我是想替您把支票还给大少爷,但现在看来,完全没有必要了。这支票在不在您手中,您都不能离婚。”
杨嫂语速很快,一口气把话说完,她缓缓地脱下了外套,从小包中取出支票,塞进了我手中。
我没有拒绝,就这么接了下来,不等她转身,我便讥笑出声。
“你们是不是都觉得我特别好哄?周奕琛骗我,你何尝不是,把真想埋得那么深,你们不累吗?”
闻言,杨嫂却笑了,笑得很轻,背对着我,挺直了脊背,单手似乎在摆弄着什么,但由着她挡住了,我看不清,只能看到一丝白色的光芒。数秒后,杨嫂文不对题地说道。
“今天,我去给您收拾了房间,我曾说过,那个衣橱很久没人用过,让您别碰。可您似乎没有听我的劝告。衣橱里的那件校服不见了,我大概也能猜到是谁拿走的。少夫人,您之前问过我,是不是从前见过您。我告诉您,我见过,还是很早很早以前,您那时还是个孩子。其余的,我也不再多说。”
她轻叹了口气,很长,满满地全是无奈。
“少夫人,这段时间,我是真心实意地照顾您,说出来不怕您笑话,我早年丧子,不关礼仪,我把大少爷和二少爷当做自己的孩子对待,也包括您。可看着你们这样,我心里也很不好受。我也不是个文化人,说不出多漂亮的话,算我求您了吧。不要对大少爷有那么深的误会,他从小到现在,并没有表面上那么风光,他承受的,并非一个常人……”
说到后面,杨嫂的声音被梗咽所代替。
望着她僵硬的背影,我嘴角不禁爬上了一丝苦涩,我哼哼一笑,笑着笑着眼泪又特别不争气地在眼眶中打转。
“你说了这么多,不就想表达,他很可怜,那我呢?杨嫂,我想你也看清楚了,周奕琛平日到底是怎么对我的。你不过是个旁观者,我问你,换做是你,你能忍受吗?当初他把我带去医院的时候,你又能明白我心中的痛吗?既然你做过母亲,那你一定能理解,失去孩子会多痛苦!”
我紧紧地攥着支票,这么薄薄的一张纸,已经被我揉得面目全非,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去银行兑换。
杨嫂欲言又止,我想她大抵心有顾虑,我迈开步子,绕至她身前,问。
“你告诉我,一个连孩子都可以不顾的人,他心里还能有多少感情,有什么会比孩子重要?四个月不短,当初也是他想留住这个孩子的,就因为他是高高在上的周家大少爷,所以说过的话,全都可以不作数了?”
杨嫂先是慌慌忙忙地藏起了手心中的东西,背在身后,沉默了近半分钟,脸色一变再变,她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直直地对上了我的视线,毫无畏惧。
“您就比孩子重要。”
“哈。”
就是这么短短的几个字,让我的眼泪终是控制不住滚了下来,但我很快地便拭去了。
“嗯,我重要,我不在,他折磨谁去?谁又能被他这么心甘情愿的……”
“少夫人。”
我话说到一半,就被杨嫂冷声打断了。
“您先回答我,既然我记得自己之前认识您,但您为什么对我没有一丝印象?您所谓的回忆,又有几分把握?”
“您能发现校服上的端倪,大概也想起了一些,但您就能确定,您想起的那些,没有任何偏差?”
杨嫂几句话,堵得我吐不出半个音节,我逼迫自己,回想起那些画面,也确定,坐在我母亲车上的男孩,就是周奕琛。
“车祸……”
“就算您不记得了,您的父亲肯定知道,他又是怎么告诉您的,关于那场车祸。”
望着杨嫂,我心底也泛起了一丝疑惑,我仅仅提了两个字,她就明白了我所指。如果我没记错,杨嫂最多知道的,也是关于许蜜死的那场车祸,之前的……
“您也知道?”
杨嫂咬着一句话不放,再次复述。
“您父亲是怎么告诉您的?”
“他说,母亲是酒驾才会……”
“少夫人,如果当年的车祸,真如您所想,那为什么您的父亲不和您说实话?我看得出来,您是需要大少爷的,您同意离婚,也是因为车祸,对吗?您以为,大少爷在车上,车祸和他脱不了干系。”
杨嫂忽然那么直白地把话说出来,我十分诧异。
她扶住了我的手臂,向前跨了一步,我们之间的距离霍然拉近。
“您就不觉得奇怪吗?如果真是因为大少爷,您的父亲又何须隐瞒您。令尊与大少爷非亲非故,他没必要袒护大少爷,大可与您说出实情,告诉您,您的母亲究竟是怎么去世的,不单单是酒驾那么敷衍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