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盘旋在腰部一侧似蜈蚣状的疤痕我见过,那些失踪的少女们身上就有。
苏欢颜没有骗我,苏贤明的的确确做过换肾手术。
但原因是不是苏欢颜说得那样,我不敢百分百确认。可事实我看见了疤痕之后,整个身子还是僵住了。
心脏剧烈地跳动了数下后,为了让自己不发出任何声响,我死死地咬紧了下唇。
给苏贤明换洗用的衣服还在我手上,我却忘记了做任何动作。
他的手还顿在半空中,似乎等着我给他递衣服,但我的视线完全无法从他的腰部移开。
苏贤明静默了片刻,缓缓转过脸,看到我的表情后,眉头稍稍一蹙,但很快便舒展了。
“南南,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脸色这么差。”
我想回答,可喉咙就像卡了根刺般,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苏贤明顺着我的视线也看向了那条长而扭曲的疤痕,可他神色极其淡然,轻扯了一下被子,稍微盖住了一些。
“给我吧。”
片刻,我暗暗地掐了自己的手臂一下,努力扬起一抹微笑才站起身,把衣服摊开,替他穿上了。
“我没事,爸,我才发现您身上有那么重的伤,您看,我这女儿做的,什么都不清楚,你身体不舒服,我也是后知后觉才发现。”
我默默地又挨着病床坐下了,只是这次,我下意识地坐远了些,望着他仍有些苍白的脸,问,“是怎么来的?”
我尽量用十分平静的语气,小心翼翼地试探。
我紧盯着苏贤明的嘴巴,心底反复猜想他会找什么样的理由敷衍我。可他却没有回答,定定地回望着我,意味深长地抿唇笑了笑。这抹笑容,有种说不出的阴森感,其中也带着些许不明显的警告。
我心头一紧,呵呵地笑了一声,摆了摆手,浑身都特别不自在。
“我知道您怕我担心,不愿意说也没关系,看这道疤的模样,也该有些时间了。您一个人受苦,向来不和我说,大抵还是把我当小孩子看待吧。其实我已经长大了,没您想象得那么脆弱,您有什么,都可以告诉我的,总比您一个人扛着强。爸,我希望您也能适当依靠我一些,毕竟我是您唯一的女儿。”
可能是心里有些发虚,怕苏贤明看出什么端倪,我昧着良心说出了一大串关心他的话。心里也难受得紧,这滋味并不好受,毕竟他算是我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依赖的人,可事实都是我想多了,指不定他心里对我没有面上这么在乎。
能做出那般狠毒事儿的人,要说他是有感情的,我真的很难相信。
好半天,他才微微启唇,却是忽略了我的这些话,接过了上一个话题。
“早些年就有了,不是什么值得特意提的,所以你一直不知道,也是正常。”
他说得轻描淡写,好像真的是件很小很小不足挂怀的事。
我听着他的话,心里不免一阵冷笑。
如果我一无所知,大抵真的就能这样翻篇。
可那是我母亲命换来的,苏贤明竟能这么淡然,从他脸上,压根看不出任何愧疚,哪怕一丢丢也好,都没有。
我暗下了眼眸,侧开了脸,嘴角的笑意终是支撑不住了。
“没事就好,爸,我就怕您真的什么都瞒着我,哪里不舒服了也不说。您突然这样昏迷那么久,我真的很担心……”
我不死心,总是想套出苏贤明的话,可他并没有想象中好对付,心思很深,一改往日我对他的印象,有些事儿,还真不是我撒撒娇,他就会松口的。
也是,一条人命,他承认了,岂不是破坏了他小心翼翼维持了这么多年的慈父形象。
闲聊了一会儿,他看着天色渐沉,就让我回去了。
这次我没再磨蹭,因为我实在不知道自己能装多久,更怕撕破了这层纱,我们连面上的关系都维持不住了。
我的确很想和他摊牌,质问他,可这样做对我十分不利,他醒了,股份仍在他手中,他若是发现我知晓了当年车祸的真相,恐怕不会把这些股份让出来。
但天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他现在得来的一切,根本就是用人命换来的,他不配。
出病房的时候,我才发现周奕琛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这家医院的位置很偏,我打了很久的车才回到市区,由着堵车,我坐在的士里觉得很闷,索性就提前下了车。
华灯初上,这个城市从来都没变过,几十年如一日的繁华,可这繁华中,再也找不到我需要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