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陆铭的欣慰并未持续多久,因为他下一秒就听见了她撕心裂肺的干嚎——
“兄长!你怎的如此狠心!”说着,她一屁股坐在了他脚边的空地上,“念念不过是想跟着去见见世面,不会给兄长惹祸的,呜呜呜。”
嚎完两声,也不知从哪儿抽出一方手帕,开始假模假样地拭起了眼下:“念念白日才答应的公主,晚上兄长和我说不行,如果念念去不了,公主该有多伤心啊!我与公主的深厚情谊,兄长便硬是要活生生拆散开来吗!”
陆铭看着那坐在地上的少女的投入表演,看得眼皮直跳,嚎了半天眼泪没见一滴,倒是说了几句后,口有些渴,还不忘拿起案上的茶盏来喝一口润润喉。
他努力在脑海里搜刮,试图回想起她初入陆府时那端庄贤淑的样子,再看看眼前人,只觉时光荏苒,一切都变换得太快。
“呜呜呜,兄长难道是想要念念做个失信之人吗?”她这是下定了决心今晚要磨到他同意为止。
都说一哭二闹三上吊,陆铭倒真有些好奇,若是还不应她,这丫头还能有什么法子使,可终归是心疼她,怕她将嗓子哭坏了,幽幽叹了口气:“别哭了,我带你去。”
从他心软的那一刻开始,他便输了。
“果真?”闻言,她立时双眼放光地抬头看向她,那莹白如玉的小脸上又何曾有半点泪痕?
他妥协,脸色有些发绿:“我带你去,但你要答应我,不可独自一人进山林,也莫要做些冒险之事,可明白?”
她兴奋得眼睛里都似是扑闪着小星星,粲然一笑后便欢呼着上来拥住他,转瞬即离,口中说道:“念念明白的!兄长最好了!”
在她拥上来的一瞬间,他便愣住了,女子娇软的身躯实实在在贴合着他的躯体,虽只停留了片刻,但那妩媚婀娜的曲线却让他心底狠狠一震,他猛然间惊觉,她不再只是他印象中永远也长不大的孩童,她在他看不到的几年间,正悄悄地一点一点长大,如今已是一朵俏立枝头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了。
周身似还萦绕着她刚刚扑将过来时带来的淡淡馨香,这香味虽淡,却勾人绵长,仿佛一只纤细无骨的手,以轻柔却不可抗拒的力量,剥开他层层坚硬心防,直直握住他那颗不安躁动的心。
他堂堂东厂厂督,大兴境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有一天竟会因为一个简单至极的拥抱而不知所措。
一句“不许没大没小”的轻斥到了嘴边,却被咽下,双唇张了张,最后出口的只是一句:“要听话。”
她依旧毫无所觉,得了他的准许后愈加得寸进尺:“我还和公主约好了明日一同去马场,公主说她来教我如何骑马。”
嘿,这还有后招。
小小的丫头现如今连抛砖引玉都学会了,他深觉无力:“御马极是危险,碰到烈性的宝马,若是无法将其驯服,便只能不断被其摔下马背,你可害怕?”
“念念不怕!”她颇有些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概,“念念也想像九公主一样,鲜衣怒马,英姿飒爽!”
陆铭按了按额间跳起的青筋,愈发感觉记忆中的文雅少女已经离他渐行渐远了。
“我明日派两个护卫跟着你,就守在离你不远处,确保你能安稳无事。”这是不容置喙的语气。
沈婉柔明白他的苦心,当即甜甜一笑:“是!”
“去罢,今晚早些休息。”
她已走了一刻钟,可他却还在盯着最后她裙角消失的那道门,眼前浮现出沉静的她,活泼的她,落泪的她,嬉笑的她,每一种她,出现在他近前的时候,他都是那么轻而易举地便被她左右了情绪。
似乎有她在的时刻,他便总是温温笑着,便总是能够感受到他原本无知无觉的心,开始一点点的变得柔软。
她常常念叨他好,其实,是他要感谢她的陪伴,是他喜欢这种放松身心的感觉,是他深知,有她在身边,真好。
第二日,沈婉柔难得起了个大早。
在熙春拂冬的服侍下收拾妥当后,她颇有些自恋地站在镜前,来来回回反复看着镜中穿一身嫩黄骑装的女子:“这骑装倒有些像胡服的样式,穿起来显得人干净利落,诶,你们说,我穿着这身衣裳怎的就看起来这般艳丽多姿呢?”
熙春和拂冬闻言,皆是捂嘴笑着:“姑娘说什么便是什么。”
终于欣赏完自己的“花容月貌”后,沈婉柔简单用了些午膳,便坐上马车,前往马场寻九公主了。
光华今日依然是从上到下清一色的玄黑劲装,沈婉柔到时,她正巧从马厩里牵出了一匹通身雪白,毛色亮泽的马。
“它唤追风,是难得一见的汗血宝马,可日行千里,今日我将它赠与你,从今以后,你便是它唯一的主人了。”光华说着,朝着她招招手,“婉柔你过来,和它打个招呼罢。”
只见那追风通体雪白,毛色油亮如一匹上好的缎子,全身上下没有半点杂色,背长腰短而平直,四肢关节筋腱发育壮实,气质高贵非凡,一眼望去竟似是有些倨傲。
“追风。”她既欢喜又有些忐忑地靠近了白马,望着那双乌黑清澈的眼睛道,“以后我便是你的主人啦。”
只见那白马好似听懂了她的话语,蹬了蹬前蹄后竟打了个响鼻。
沈婉柔兴奋不已:“莹萱,你看,它好像在回应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