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海雷丁准时回到柏园接人。走进起居室,只见一个穿纱衣的小身影,背对着他坐在软榻上。衣服是土耳其最近流行的款式,淡金色袍子和刺绣腰带,外面罩一件小马甲。头发应该是仆人梳的,抹了橄榄油,辫尾还缀着两排嵌珍珠的小银夹子。
“衣服选得还不错嘛,看来不用返工,穿上外套直接出发就行。”海雷丁夸奖道,“你怎么不看着我?”
尼克背脊挺直,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转过身来。
海雷丁像是被闪电击中了一般,僵直在当场。
只见这张小脸儿上厚厚涂着一层铅粉,两条纤细的眉毛用炭笔画得粗黑浓长,眼妆则使用了添加亮片的孔雀石粉末,在室内发出蓝紫色的妖异光芒。再往下看,是脸颊上两团猴子屁股腮红,和烤香肠一般鲜艳饱满的嘴唇。
这副时尚艳丽的妆容显然下了极大功夫,以至于尼克指缝里还残存着炭笔留下的黑灰。她自以为美得很,回眸一笑,露出一排沾着唇膏的贝壳细牙。所有这些还都不算什么,最最诡异的是,她本来平板的胸脯竟突兀的撅出两团可疑物体!
“怎么样船长,看起来很成熟吧?”尼克眼睛亮晶晶的,满是期待地问。
“你自己弄得?!”海雷丁这才反应过来,随后从喉咙里迸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大笑,“真见鬼!真见鬼!”他一手扶着柱子,一手捂着胸膛,笑得腰都直不起来。尼克被他笑得莫名其妙,执起手镜左右照了照,还是没发现问题所在。
“胸前塞得什么?”海雷丁擦了擦湿润的眼尾,大步走到尼克身前,把她衣襟扯开来:两个又圆又软的菠萝面包用细绳串着,赫然显露出来。海雷丁扯出这一串食物的诱惑看了又看,接着把牢牢把尼克搂在怀里,开怀大笑:“宝贝儿,有你在,我永远永远都不会无聊!”
尼克被他嗡嗡作响的胸膛震得难受,奋力挣开,发现自己的脸已经整个印在了海雷丁胸口的白袍上。
“哎呀!妆都花了!”她不甘心两个多小时的努力就此报销,连忙伸手抹下袍子上的白粉,往自己腮上添补,“都是很贵的化妆品呢,船长,你怎么能这样!”
海雷丁松了手臂放开她,左右扫视,从矮几上扯了一块台布,蒙在尼克的小脸儿上,像刷盆子一样猛擦。
“别!别!我费了半天劲呢!”尼克哀嚎挣扎,无奈力气不济,所有努力瞬间化作一块脏兮兮的台布。
海雷丁把布扔到地上,凝视这张被擦得通红的原装小脸儿,满意地点了点头。她这种年纪的女孩子本来就不该化妆,污浊的妆容盖住鲜嫩颜色,倒不如素面朝天自然。
“这样好多了,你弄成刚才那副样子出去,我在伊斯坦布尔也不用混了。”海雷丁笑着刮了刮她的小鼻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带了只猴子出门吃饭!”
“应该没那么差吧?”尼克看着被丢在地毯上的两只菠萝面包,闷闷地道:“以前没这么多高级化妆品,我用两只白陶碗挂在胸前就骗过一船人呢。”
“这个传说我听过很多遍了,”海雷丁微笑着说,“神秘而美丽的海妖浮在水面上,一面歌唱一面将水手们拖入漆黑海底……谁知道真相是这样的?”
“我就是长这样。”尼克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遮住眼神。被连番嘲笑打击,她沮丧极了,“前面跟后面一样平,穿男人衣服像跑堂,穿女人衣服像猴子。一身伤疤,看起来也不像能生养孩子的,人人都说我配不上船长!”
听了这段赌气般的自白,海雷丁才突然有些歉意。以前她总是那样混沌未开,没心没肺的样子。他忘记了,身为女孩子,尼克心底深处还是会在意相貌、身材等外在的东西。
“对不起,我不该时常打击你。”海雷丁轻叹一声,抬起她尖尖的下巴颏。“其实你很漂亮,只是年纪还小,没长开呢。我曾经教过你,不要用自己的短处跟别人的长处较量,郁金香球茎发芽之前就是一堆不起眼的土块,谁知道她们拥有让整个土耳其疯狂的魔力?”
“真的?我怎么没发现?”尼克仰着脸问。
“你有双美丽的黑眼睛,”海雷丁低头亲吻她的眼睑,“像宝石一样纯净。”
“你有细致的脖子和锁骨,天生肤白如雪。”这一刻,他湛蓝的眼睛像大海一样温柔,吻一个接一个的落下去,诚挚而温柔,一直到他的嘴唇覆在她胸前狰狞的烙印上。
“伤痕是过往的勋章,夸耀完美无暇的身体,只能证明主人从精神到肉体都未经磨砺。”
“你身材轻巧,腰肢纤细,还有一对我从没见过的可爱小脚丫。”他在她耳鬓边斯磨轻语,将灼热的气息吹进她耳朵里:“我没告诉过你吗?不用什么透明性感睡衣,只要你赤脚躺在那里,我就会立刻兴奋起来……”
尼克被夸奖地目眩神驰,脸颊上泛起玫瑰般的红晕,几乎插上两根翅膀就能飞起来了。
海雷丁这段话有些夸张成分,因为他本性是个喜欢丰满成熟女性的正常男人,不是喜欢小孩的变态。可世上总没那么完美的事,他几十年来碰上最合适的这只小野兽,恰好有副四季豆身材。但说一些赞美的话又能费多少工夫?作为一个有阅历的好情人,海雷丁很懂得如何让她身心愉悦。
从出生到现在,一生中经历过那么多人和事,尼克也从未听过如此多的正面夸奖。她晕陶陶地趴在海雷丁怀里,一颗小心脏涨满热烈的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