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走吧。”
不要停在原地,不要止步不前。
他捡起栗子,扔进垃圾箱里,径直往公寓的方向走,右手牵着楚子郁的手,其实没有太多知觉,手的温度,力度的大小,感受都已经不甚清晰,曾经就算掌心出汗也要紧紧扣在一起的感觉,在记忆里已经太模糊了。
他抬头望向天空,阴沉沉的,像铁面无私的命运之神,路过的公交站台依然滚动播放着他的广告,站在对面的人恍如隔世,好像连自己都已经认不出来了。
“哥哥,一定要好起来哦。”
“要早一点好起来哦。”
柏舟垂眸看着他,温柔地说,他的眼睛折弯成笑盈盈的弧度,带着点释然,又带着点祈祷。
第39章如弃土新生
回到家后,两个人一起泡热水澡,浴缸不大,刚好能容纳一个成年男性,楚子郁就侧坐在他怀里,洁白绵密的泡沫上浮着几只小狐狸玩具,他用手拿过来,捏一捏,水滋到柏舟脸上,柏舟淡淡地笑了一下。
公寓里还有一个大得像游泳池的浴池,但是两人心照不宣,进了这个小小的浴室,手贴着手,胳膊贴着胳膊,腿贴着腿,好像也心贴着心,楚子郁用手指缠绕水面上漂浮的乌黑长发,沐浴露的乌龙茶味浸透了柏舟的发尾。
柏舟盯着楚子郁默默地看了一会儿,突然问:“我们时候结婚?”
刚在一起的时候,楚子郁还总在明里暗里提结婚的事,好像迫不及待要把他娶进家门。柏舟也想结婚,但是他心里还不确定,并不是爱得不够,只是太担心重蹈母亲的覆辙。
但他现在释然了。他和楚子郁不会有孩子,就算真的到了那一步,也只有他一个人受苦。他确实是个很胆小的人,缺乏安全感,缺乏勇气,只是在这世界上还有一件唯一不怕的事,那就是吃苦。
他爱楚子郁,他想和他结婚。也许他现在终于懂得了一点当初母亲的悲切,小时候他总抱着母亲哭,抽噎着问母亲为什么不走,当时母亲抱着伤痕累累的他说了什么,他不记得了,但在那之后他依然忍受着亲生父亲的虐待。
被拔光了尾巴的狐狸,就像是一只飞蛾。
“你愿意吗?!”
楚子郁差点从水里蹦出来,揽住他的后颈和他贴近,像是被莫大的惊喜砸中了的幸运儿,他从小到大还没有过这样起伏的心绪,刚刚还在担心柏舟去外面拍戏,是不是因为想从他的视线里逃离,现在柏舟却问他,要不要结婚。
他问过柏舟很多遍,他以为柏舟根本不想和他结婚,迟早要从他身边溜走,而且一直在做打算。
因为这件事,他打过柏舟很多次。
楚子郁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了,他好像现在才突然意识到这个事实,他用指尖轻轻抚过柏舟肩膀上的疤,那里曾经被他用椅子砸过,他没想真的伤到他,他只是太生气了。
他曾经想过把柏舟的心剖出来,差点就真的这么干了,现在柏舟的心口还有一条很长很深的疤,柏舟的肋骨也骨折过,但是不严重,吃几天药就好了,可他还记得柏舟被踹倒在地那一刻的表情,震惊,不解,失望,悲伤,还有慢慢侵蚀掉所有情绪的麻木。
“我愿意啊,我一直都愿意。”柏舟平静地说,“我每次都和你说,只是不到时候,想再多谈几年恋爱,不是在骗你。现在我觉得时候到了,我们结婚吧。”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因为我们深爱彼此,而且已经交往两三年了,现在结婚……有什么不合适吗?”
话音未落,楚子郁突然抱紧他,那两颗尖锐的犬牙疯狂而又迷恋地咬破他的嘴唇,熟悉的血腥味帮他证明柏舟的温热和鲜活,柏舟感觉到一片湿润,睁开眼看着,原来是楚子郁哭了,明明是他先咬的人,他却哭了,泪水氤氲在温暖的雾气里,好像也不是那么凄凉。
他是a市最出色的青年投资家,但他最成功的一笔投资并不是在金融街上,而是在a市最偏僻最混乱的贫民区里,他用一百万买回了一只无家可归的狐狸,这只傻乎乎的狐狸没有尾巴,却为他献上真心,献出皮肉,献祭尊严和性命。
他太走运了。
——
古时候有冲喜这个说法,虽然是实实在在的糟粕,但结婚之后,眼看着柏舟的精神真的一天比一天好了起来。
那天宴请宾客无数,多是社会名流和有权有势的大人物,楚子郁的名号在a市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除了投资圈和影视圈那一批高层,没有人知道他居然在和大名鼎鼎的柏舟交往。
柏舟淡圈半年了,但在圈内的地位至今还没有人能够撼动。比起半年前,柏舟身上的清冷更像是从骨子里沁透出来的,容貌精致昳丽,气质却十分寡淡,那天他穿了一身大红色的嫁服,可是给人的第一感觉却不是新娘,而是惨死已久的女鬼。
穆衷导演坐在宾客席,捶腿懊悔,当初该给柏舟加一场红嫁衣扮相的戏,不知票房又会飙升多少!
楚家的三位少爷,楚子郁年纪最小,却是最早结婚的,当然也最受重视,柏舟被专车接到了老宅,楚父楚母看着他,都很满意,只是有些惋惜地说,要是女孩子就更好了。就因为这一句话,楚子郁又差点把老宅的地皮给掀了,指着他爹的鼻子臭骂,把他爹吓得不轻,以为他又要发失心疯,结果柏舟只是轻轻牵住他的手,他就不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