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羞涩难当,却还是抬起头来大大方方地答道:“只要跟着祖母和哥哥在一起,我什么苦都不怕吃。只是这么大一家子人在京里要吃要喝,又不比莱州还有自己的田地,我想找一个进项好贴补家里……”
顾衡向来知道这个妹子不是扭捏作态的女子,但见她这么快就开始操心家里的钱粮,就不由自主的扬了一下眉。又怕她察觉生了羞赧,就按捺住心头的畅快,皱着鼻头也开始认真思量家里该添些什么进项?
顾瑛把春衫最后几针收好,略略腼腆地道:“哥哥我有个主意不太成熟,说出来你不要笑话我。我听人说,江浙一带到处都是棉庄丝行,生产出来的土布又厚又软,微微浆洗后就可以行销各地。”
她仰头看见青年听得尤其认真,不知为什么胆子就大起来,话语中的条理也越发清楚。
“……京里这些大些的绸缎庄子,卖的都是花色繁复的八丝绸、花绫、贡绸、织锦和香云纱。这些天我跟着祖母逛了好些地方,却没有发现几处卖江浙土布的。”
顾衡一如既往的凝视着女郎,脸上没有丝毫不耐。微微笑道:“你想开一个专门卖土布的铺子吗?这的确是个好主意,买得起绫罗绸缎的人毕竟是少数,应该算作一个商机。”
他沉吟了一会儿,直指其中的陋处,“不过这土布便宜,那么利就自然薄,若是想从中赚钱必然要量大。你仔细想过没有,现在北上漕运的盘剥杂税尤其重,这布从两浙运过来,要卖多少价才回得了本呢?”
顾瑛听得呆住,慢慢才想通了其中的道理,不由满脸沮丧。
京城中的人不是没有察觉到两浙地区的土布有市场,而是因为这布运送到京之后费用尤其高,折算下来没有什么利头,所以才没在京中大肆流行起来。
顾衡喝完最后几口鸡粥,忽地一笑道:“其实也不是没法子可想,要从布上赚钱,那就只能把布价卖得高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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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居不易,所以先给媳妇儿找一个能生钱的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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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营生
两兄妹都是说干就干的人,第二天就开始满世界乱转。顾衡是越转越兴味盎然,与他截然不同的是,顾瑛却是越转越心凉。
京城最富盛名的崇文门东边估衣街上,最多的就是成衣店和绸缎庄。叫得出来字号的就有敦庆隆、西裕兴、天顺成、广益生、瑞德源,林林总总的一字排开,看着又富贵又喜庆,每家铺子的生意都不错。
随意拣了路边一间茶庄坐下,顾瑛垂头丧气地不愿意言语。
顾衡反而是兴致勃勃地让茶水博士送了几样精致的点心上来,一边慢慢地吃着,一边听着大堂里的说书先生京韵十足地唱着含灯大鼓。
这种说书很有难度,在唱曲子的时候用银链子拴着一个瓷制的灯碗,里面放着点燃的烧酒。然后用两根红木棍儿挑起叼在口中,可以一边唱一边加灯碗。从一个加到九个叫叼九莲灯,听的就是字正腔圆句句清晰。
顾衡拍手叫了几声好,回头见妹子实在恼了,这才笑嘻嘻地道:“莫要心急,一口气吃不成大胖子,我已经让钱小虎去请送我们进京的那个郑绩过来说话……”
顾瑛愕然,“哥哥不是不愿意跟这个人打交道吗?”
顾衡给了给她倒了一碗甘香四溢的擂茶,不以为意道:“此一时彼一时,我是嫌这个人脑子太过灵光,咱们一不小心就会被他带到沟里去,但是也不得不承认他的人面广路子纯熟。”
说书先生抑扬顿挫的唱着《层层见喜》,有小伙计端着漆盘上来讨赏钱。
顾衡随大流赏了二钱碎银子,得了一朵粉红描金的绢花,随手簪在妹子的衣襟上笑道:“咱们既然要做正经生意开铺子,就要做最好最大的,那么少不得找一个熟知当地的地头蛇。与其这样,还不如直接找这人合股!”
得到消息的郑绩很快就赶了过来,看见顾瑛也在坐,意外地打量了几眼。
听清两人的来意后,他惊得一时合不拢嘴。想了半晌后才为难道:“你们兄妹俩要做生意,何必舍近求远。信得过我的话,把手头的银子拢做一处,全部投在我的船队上。一年下来翻个七八倍都有,又轻省又不操心,何必……”
郑绩正准备滔滔不绝,就见对面一双冰雪似的冷眼横过来。不知为什么一怯,顿时把话头吞回肚子,“……按说做布庄也不是不好,只是京城大些的绸缎庄子都是有背景的。你们不知深浅,贸然插一脚进去,只怕怎么淹死的都不知道。”
他一口气饮干一盏茶,撇嘴道:“再说这江浙布虽然厚实松软,但最多只能穿一季颜色就不行了,说穿了就是只能行销乡下的土布。且没什么花样,在京里只怕卖不上价钱!”
这话倒是句大实话,并非故意推诿。
顾瑛诚心要把这件事办成,想了一下道:“北上时,我和祖母一路上买过二十来匹布,可谓是良莠不齐,价格也是高低不一。如果我开了这间布庄,首先就要稳定货源,让那些织工改进工艺,织出更精美的布匹。”
她一边寻思一边提出自己的意见,“这个布除了颜色易掉外没什么大的毛病,更兼极为结实,就是庄户人家也可以穿个两三年。我常年给家里人做衣服,觉得稍稍改进后这种布的销路日后定然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