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周阁老手中的确有一些东西,但是这个东西如今不知落到了谁的手里。让敬王心生恐惧的是——龚先生,到底是谁的人?
这天底下这对地位无比尊贵的夫妻默默坐在窗下,对着不可预知的未来束手无策。
一间密不透风的屋子里,巨大的铜炉镂空的地方泛着红色的火苗,整个空间充斥着说不出来的燥热。
一只苍白无力的手翻动着手中的书册,轻轻笑道:“没想到周阁老死的时候还留了这么一手,只可惜他临去的时候病得张不了口,竟然没把这个东西的下落交代清楚就去了……”
敬王府的首席幕僚龚先生恭恭敬敬的站在下首,一个字都不敢多说。
堂上人微微一笑,“为了这么个东西让你在敬王府呆了十五年,大好青春就这么浪费掉了,心头是不是感到委屈?”
龚先生五体投地大礼参拜,“能为圣人分忧以尽绵薄之力,是我等一辈子难以想象的殊荣。莫说是十五年,就是让我马上粉身碎骨也心甘情愿……”
灯光闪烁处,穿了一身柔软常服略带病容的苍老男之人正是当今的大正皇帝。
书册被抛进铜炉里,顷刻间就燃起半尺高的火苗,轰然作响的同时可以隐约看见上面黑色的字迹。皇帝半靠在杏黄色大迎枕上,神色有些倦怠的问道:“这里面的东西……你看过没有?”
龚先生背后的冷汗一下子就冒出来了,却半点不敢停顿老实答道:“我和都护营的两个兄弟一起到的永祥胡同,靠着敬王给的令牌顺利进的滴翠园找到那棵榕树。全程我们三个人在一处,挖到东西后立刻贴上封条,中途没有耽搁半息一路护送到宫中。”
寝宫里又闷又热,但龚先生根本不敢擦一下头上的汗水,“小的以性命担保,这件东西没有离开过我们三人的眼皮儿,封条也没有一丝损坏……”
皇帝看着铜炉里的白色书册上火苗慢慢变得虚无,良久才叹了一口气道:“周阁老和我君臣了一辈子,到了最后我瞒不过他,他也瞒不过我。他心心念念的就是想让老三登上大位,可我偏不想如他的意!”
皇帝忽然笑了起来,双手一摊道:“你看,不管人再如何汲汲营营,都躲不过生老病死。周阁老一死,不过短短三年周家就败落了。我还没怎么动手,周家就烂的不成样子。敬王没了周家倾力扶持,就什么也不是……”
龚先生恨不得捂住自己的耳朵,这世上有些事儿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好在皇帝说了一会儿话就累了,朝他挥了挥手。立刻有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监从暗处走了过来,神情淡薄地将人领了出去。
龚先生虽然是第一次进宫,但却知道这是皇帝身边最为信重的符大监,忙恭恭敬敬地作了个长揖。
等出了几道深红色的宫门,符大监脸上才带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微笑,“圣人是念旧的,龚大人此次立了大功日后必定要受到重用。先给大人道一声恭喜,出去只管好生等着就是了,到时候肯定会有好消息。”
龚先生沉默了一会儿,“这些年担惊受怕实在是不好受,我只想带着妻小回老家购置几亩薄田,安安静静的过完下半辈子就是了!”
这世上纵有天大的富贵,也要有命安享。奈何很多人不明白这个道理,总想着搏一把大的。
符大监诧异的望过来一眼,却难得的没有多话,只安静的陪着走了一段路。初冬的太阳将两个人的影子拉的细长无比,像是飘忽不定的两抹幽魂。
※※※※※※※※※※※※※※※※※※※※
好像……要写完了!
第二七二章父子
前面的青衣小太监提着一盏素面宫灯飞快的走着,也不知后面有什么催着,只看得见渺茫的烛光在漆黑的夜色中不住地摇晃,敬王这个身强体壮的人竟然要紧走几步才跟得上。
这是他一个多月以来第一次进宫,却发现在不知不觉间很多东西都变了。从景运门到右内门增添了很多眼生的护卫,可以说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从服色和装备上看应该是从神机营和府军卫营临时征调过来的。
摛藻殿已经站满了人,个个脸上都挂着或真或假的焦虑。
毕竟深更半夜把大家伙都召集到深宫来,连天亮都等不得,肯定是有什么非常态的大事要宣布。众人的站姿看似闲散,却隐以坐在右首的端王为尊。几个朝中重臣小声探讨了几句,就要侧头征询一下端王的意见。
敬王早就料到有这么一天,却没想到当这幅场景真的发生在自己面前时,简直一刻都不想看那些人的嘴脸。他心中乱得如同一团麻在,端王的对面随意找了把椅子坐下,和群臣一样开始无休止的等待。
堂上的金鸣钟敲了几下,寝宫的门终于被打开了,太医院院正当先走了,出来对着众人低声道:“圣人的体质虚弱,所以诸位大人不宜在里面耽误太久,还有千万不要让圣人劳神……”
众人虽然知道皇帝的身子入冬后就不见好,但还是被太医院院正的话惊了一跳。有些对朝事敏感的人已经大略猜到今日来的目的,相互看了一眼互递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神色。
肃王作为这一辈长子,首先就当仁不让地扑了过去,声音哽咽道:“阿爹,阿爹你怎么变得如此消瘦,是不是宫里的这几个太医无用?等儿臣把他们全部赶出去,重新选民间的名医进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