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先生一脸孺子可教的欣慰,“其实你也不是想不到这一点,只是没想到有人真的下得了这个狠心。趋利而生绝情寡欲,这世上到处都是这种人,杜怀义不过是其中的一个!”
温大学士紧拧着眉头,一副想问又不敢问的样子,踟蹰了半天才道:“既然事情都如先生所料,又何必将这盆脏水泼到顾衡的身上?他毕竟也是先生的弟子,且甚受皇上的器重……”
一箭双雕的计谋不是人人都能玩得转的。
康先生简直是恨铁不成钢,但这人如今是自己好不容易寻到的新盟友,有些事儿就要掰开了揉碎了细细解释。
“在端王府的时候,我和顾衡自然是一派。如今你我二人同为大皇子的师傅,而顾衡是二皇子的师傅,天生便是敌对。这时候我顾及师徒情谊不把脏水泼在顾衡的身上,难不成还等二皇子登基为帝那一天吗?”
温大学士一脸叹服,“我往日只晓得埋头做学问,从来没有细细揣摩里头还有这么多典故。今日闻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以后还要先生多加指点。”
康先生志得意满,干脆就鼓励了几句,“你才学满腹,但在做人通透上这一点比顾衡一半都不如。我们两边拱火,最好让他们往死里斗!杜怀义那种货色都敢肖想进内阁,你何不好好想想日后怎样担起首辅的重责?”
温大学士的眼睛一点点亮了起来,面色也变得一片潮红,最后哆嗦的嘴唇一言不发的长揖到底。
康先生双手虚扶,“你我同舟共济辅助大皇子,日后他有所作为,必定不会忘记咱俩当日所奏之功!”
温大学士简直是感激涕零,“全仗先生点拨,日后我唯先生马首……”
刑部衙门,顾衡听了仵作呈上的太平尸格,又亲自验看了杜王妃和奶娘的尸身,冷笑连连,“我倒是小瞧了这些人的手段,竟然晓得釜底抽薪……”
他声音温和清凉,眼里却有万丈雷霆。
狱卒硬着头皮上前,“杜家已经过来好几拨人,在门口不依不饶,说要到皇上面前讨要说法。还说好好的人进来,竟然转眼都成了尸首,肯定是咱们严刑逼供所致!”
顾衡简直气笑了,有些人真是得寸进尺给脸不要脸。
他攸地转身,“将那个奶娘的尸首抬到杜家大门口,当场剖肚验尸。要是她所用毒物是其亲自带到监牢,就告杜家纵仆行凶,意图杀人灭口……”
狱卒口瞪口呆,“杜家老爷可是中书省二品参政,再说剖肚验尸要得到家属的首肯……”
顾衡狠狠啐了一口,“我也是刑部二品侍郎,这些人明摆着是想把屎盆子往我身上扣,我不过是剖一具死尸罢了。真是贼喊捉贼,统统打量着我好性。要是杜怀义敢站在我面前,我敢活剖了他,叫他满嘴喷粪!”
狱卒不敢吱声了。
顾衡险些气疯了,竟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挖坑。这两年顺风顺水,他实在太过大意。更让他意科不到的是,竟然有人为了撇清干系,连亲生女儿都敢下死手。既然这样,就休怪他闹个天翻地覆!
杜家在蒲记胡同占了不大不小半条街,一大早就被人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听说有人要在此外当着黎民大众验尸,街上的摊贩连担子都不要了,一窝蜂的拥挤过来。
初夏的早晨还不格外热,顾衡望着大门紧闭的杜府冷笑一声,想往马王爷头上撒尿拉屎,也得看看自已有没有这个本事?
想来终究觉得有些不妥,杜府侧门终于出来了一个人。
顾衡冷眼一看险些笑了出来,竟然是杜家这一辈最有出息的长孙——光禄寺典簿杜升。这人是大公主选驸马时最热门的角逐着,奈何一听说大公主有可能被褥夺尊号,第一个就撂了挑子,到现在婚事还没着没落呢!
当时杜家对外宣称的情由是杜升不巧摔断了腿,但放在明眼人的眼里就是对皇家的大不敬。所以这么久以来,这一家子老老少少都规矩的不能再规矩,低调得不能再低调。冷不丁放一个大招出来,就让顾衡好好的栽了一个大跟头。
杜升的腿似乎依旧有些不便,走起路来身子有些打飘。笑着躬了一礼委婉道:“是非公道朝廷自有章程,顾大人的这种行径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顾衡笑眯眯地望过来,上下打量了半天。
“杜公子还是太过年轻,不知道这世上有些人心太过险恶,根本就不能以常理度之。杜王妃在我冶下突然离世,说什么我也要给杜家一个交代。这位老妇和王妃娘娘的死状一样,为求公正我就当众剖腹验尸,看看她到底是死于什么缘由?”
话毕他手一挥,刑部的几个仵作把验尸的一套家伙事儿齐齐整整的摆出来,银色的刀具在阳光下闪着锐利的寒光。
杜升脸色有些发青,没想到这人真的不顾脸面准备大干。
照这样发展下去,杜家在那些世族中间如何立足?只怕一提杜家大门口曾经被人当做开膛破肚的场所,杜家上下就会再次成为别人的笑柄。
顾衡满意地看着那些冒着寒光的刀斧锯刃,回头解释道:“我这也是没有办法,听说杜家老大人连弹劾我的折子都已经写好了。本来我在刑部也可以检验出这个老妇人的死因,但我又怕别人说我作弊,所以才把验尸的地方选在了你家大门口。”
在光天化日之下头剖尸毕竟不是一件让人赏心悦目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