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神侍低沉的唱起了接命歌:「天道苍苍,广佑四方,神降望阴,我民尊上,先祖归魂,定家安帮……」
随着天石摆入,朝歌的身体开始颤动起来。
小铁蛋还是第一次这么少人来看接命,尤其是看他所担心的人。
他忽然觉得有点害怕,在越来越剧烈的颤动中,他可以清晰的看到,蛮族大哥的容貌正一点点发生着恐怖的变化,皮肤开始皱折苍老,额头出现的大块紫色暗影,就好像从高空坠落撞击地面的伤痕……
忽然,就在朝歌完全蜕变成一个死尸般衰老躯体的模样时,一个奇异的现象发生了。
就在朝歌的胸口衣袋内,一团红光冉冉亮起,红光形成的光晕每壮大一圈,朝歌的容貌就恢复一点,那种怕人的震动也就衰弱一点。
老神侍也停了下来,惊奇的看着朝歌胸前泛起的那团红光。
好奇的小铁蛋,情不自禁的伸手摸进朝歌胸前的衣袋,掏出一块血红泛光的古玉。那古玉才离开朝歌身体,顿时光晕全无。
接着朝歌躯体的颤动一下达到了顶点,啪嗒一声,罗盘上的天石震落。瞬间,朝歌的意识在这个世界彻底消失了。
一具苍老的躯体在天石罗盘上慢慢坐了起来:「我记得……我跳了下来……」
七天后,朝歌醒来第一眼看到的,还是那双熟悉的童眼,一双惊喜的童眼。
在老神侍和小铁蛋的嘴里,朝歌辗转得知,在他沉睡的这七天里,还曾发生过一段惊险的插曲。
朝歌成功接回鲵伯的八字后,躯体容貌大变,躺在那里就像是一具跳崖身亡的老尸。因为怕引起村人们的注意和恐慌,老神侍只得把朝歌安放在天神洞里。
老神侍则是每天在家熬好了米汤,再和铁蛋一起背上山给朝歌灌下养命。
头两天都还一切正常。第三天,老神侍和小铁蛋还像往常一样,背粥上山准备给朝歌灌下,可一进山洞,却发现朝歌的躯体居然不见了。老神侍的第一反应,就是被山里偶尔出没的狼叼去了。
可仔细一看又不像,地上丝毫没见什么拖拉和撕咬的痕迹。两人就出洞四处去找,在一汪山泉旁,老神侍惊呆了,被接活的鲵伯正望着自己的泉中倒影发呆,嘴里喃喃自语着:「你是谁……你是谁……」
老神侍赶紧又配了一碗忘世汤要鲵伯喝下,没想到鲵伯闻到药汤,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把就把药打翻了,狂叫:「药!药!我不喝!我不喝!」叫完,就疯疯癫癫的跑回石洞,对着那片曾被他自己毁掉的石刻发呆。
这下可急坏了老神侍,如果被接活的鲵伯完全记起了往事,很可能再也不愿回去,一旦朝歌的意识也渐渐在体内恢复,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可怕的后果。
实在没办法,想来只有强行给鲵伯灌忘世汤了,正准备回村去叫几个力壮后生,对着石壁发呆的鲵伯忽然又狂叫起来:「我记起来了!我记起来了……」
老神侍心里猛地抽了一下,心想这下可完了,他终于还是恢复记忆了。正担心着,那边狂叫的鲵伯又忽然抱着头痛苦的打起滚来,没多久便昏了过去。
趁着这机会,老神侍赶紧把再一次加大了药量的忘世汤给鲵伯灌了下去。虽然忘世汤喝过量了会有些危险,但此刻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自那以后的几天里,老神侍就守着洞口不敢离去,每天只能靠铁蛋背粥上来,一直到他作法送走鲵伯,接回朝歌为止。
浑然不觉间,朝歌已在生死关头走了一遭,此刻醒转,只觉得全身说不出的酸软乏力,歇了好一会,才有点渐渐恢复。
小铁蛋一直瞪着眼睛盯着朝歌看,朝歌笑了笑:「再看,怕又变回去了。」
小铁蛋眼泪几乎都要出来了,着急道:「千万不要!你没看到你变的那个样子,这几天天天做吓人的梦。」
朝歌摸了摸小铁蛋的头:「呵呵,我还真想看看这位鲵伯到底什么样子。」
说着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对神侍皱眉道:「这次接命,除了酸软乏力,并没有其它什么异样感觉……」
老神侍知道朝歌指的是鲵伯的记忆,回道:「被接命的人不一定每个都能留下先辈的记忆,更何况你这次接的又不是本家血脉,能顺利回来就该谢天谢地了!」
话虽是这个理儿,朝歌却并不甘心,寻思着如何再想办法。
然而这时天已大亮,看着这几天为了守护他,已经累坏了的老神侍和小铁蛋,朝歌还是决定先回村再说。
回村的路上,朝歌一直在冒虚汗,脚步也有些不稳。三个都已经极度疲乏的人,一回到村子就倒头睡去了。
浑浑噩噩地,朝歌不知睡了多久,隐约好似听到耳边有谁在召唤着什么,努力细听之下,那似远似近的召唤声音,似乎反复在重复着一句:「你是谁你是谁你是谁……」
顺着召唤声,朝歌翻山越岭来到了一汪清泉旁,低头望去,泉中倒影渐渐清晰。
等朝歌完全看清泉中倒影,蓦地惊出一身冷汗,那泉中倒影赫然是个衰老、满头撞伤的年迈老者。
从梦中惊醒的时候已是半夜,朝歌看看身边仍在熟睡的小铁蛋,记起了白天他曾描述过的鲵伯样子,反倒有些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