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上的男人,是他父亲。而那个女人,是他当时签约做练习生的公司女老板——黄千千。
于是在某个暑假训练间隙的午后,他悄悄地在黄千千的总裁办公室,安装了摄像头。
十几岁的男孩子总是对电子产品充满好奇,安装一个摄像头对他而言不算特别难。不同于大多数豪门子弟的懂事与乖巧,十几岁的他,总是格外嚣张、叛逆、任性、轻狂。
高跟鞋的脚步声蹬蹬蹬地响起,那声音仿佛自走廊另一端,穿透每一层的楼板,无时无刻地宣示着女王的主权。
他知道是黄千千回来了。
稍显慌乱的少年无处藏身,一眼瞥见办公室的角落里,一只坏掉的麦克风,上面还带着一捆长长的线。
于是他将那麦克风的线,在窗前的暖气管上一绕,又在自己右手手腕间缠了一圈,二话不说就踩上窗台,像跳伞一样吊着那根线,毫不犹豫地从三楼的窗户飞跃而下。
那一瞬还燃起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在干了坏事后,独有的满腔悲壮与豪情。
事实上,他这份豪情只持续了两秒钟,由于错误的脱身方式,导致身体无法控制的滑落。坚韧的麦线以近乎自由落体的速度,在少年白皙瘦削的手腕与掌心,生生摩擦掉了一大片血肉,勒痕深可见骨。
单膝跪地落在地面时,他整个人都摔懵了,好在吊着的麦线多少阻了阻自由落体的趋势,他身体没受什么其他伤,只是手腕和掌心的剧痛,让他垂着头跪倒在地,将脸也埋在臂弯间,不敢露出自己的表情。
穿白连衣裙的少女,飘飘然从窗前经过,这一次在他面前停了下来。
抬眸望了望那根仍旧在三楼窗台上,摇摇晃晃悬着的线,又低头看了看因受伤,而脸朝下扑在地上的少年,她那双明媚清甜的大眼睛里充满的疑惑,似在询问他这是究竟干了什么。
安誉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干了什么,如今想来简直傻透了!
亏他那时还觉得自己纵身一跃的姿势很帅。
少女一言不发地从自己头上,解下那打了蝴蝶结的白丝带,默默地给他包扎手腕的伤口,最终一个字也没有问。
直到园区里远远地开进了那辆翠绿色的兰博基尼,他认出那是父亲的车。
他猛地站起身来,转身就往另一个方向跑走了,临走时还一把撤走了悬在楼上的麦线,连伤口也没待对方包扎利索。
受了伤的倔强少年,仿佛是只顽强奔逃的小兽,全身带刺又充满野性,不给任何人近身的机会。
直到多年以后他才有点后悔,没有问那个好心给他包扎伤口的女孩名字,可直到如今,他仍旧保留着,她当年绑在他腕间的那条白丝带。
丝带早已清洗干净,此时此刻,就挂在浴室那面被水气氤氲了的镜子前。镜子里,是男人清俊却模糊的容颜。
置物架上的手机忽然开始震动,安誉将水流关小了些。
电话的另一端,是余途的声音。
余途没有平日的咋咋呼呼嬉皮笑脸,也不似往日里喋喋不休的碎嘴子,而是沉声只说了几个字:
“安誉,钟老板她……辞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