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之间,他已到床前。而后,老练如他,也被眼前所见微微震惊。
床帐之内,霖川拥着芳青半靠在枕上。衣衫鞋袜,早已尽褪。肌肤熨贴,全无阻隔。许是方才沐浴之故,两人的发丝都还湿着,肌肤之上,水珠晶莹,缀出春情。
夜蛭回过神来,笑道:&ldo;这是……&rdo;
他话说一半,就被霖川打断:&ldo;嘘……别吵醒我师父。&rdo;霖川说着,轻轻起了身,小心地扶芳青躺下,替她盖上被子。待细心地掖好被角,他轻悄地下了床,穿上了衣裳。一切完毕,他示意了一下夜蛭,举步走了出去。
房外,天空一片阴郁,空气厚重,水汽微微,似是雨兆。霖川静静看着天,久久沉默。
夜蛭等了片刻,开口道:&ldo;我该说恭喜么?&rdo;
霖川听他如此说,转头轻轻一笑,道:&ldo;还要多谢夜蛭大人成全。&rdo;
&ldo;好说。&rdo;夜蛭笑着叹了一声,&ldo;方才鲁莽,真是罪过。我就不打扰了。&rdo;
见夜蛭要走,霖川开口,道:&ldo;夜蛭大人留步。&rdo;
夜蛭依言停下,问道:&ldo;有事请说。&rdo;
&ldo;先前你答应我的事,算数么?&rdo;霖川问道。
夜蛭想了想,道:&ldo;你替令主拔出伏魔钉,我便放绝景自由?……呵呵,自然是算数的。&rdo;
&ldo;好。带我去见令主。我要拔出最后那颗钉子。&rdo;霖川道。
夜蛭笑道:&ldo;何必如此着急呢?先前作法已伤你元气,还是多调养些时日才好。&rdo;
&ldo;不必了。&rdo;霖川的语气中带着急躁,&ldo;我一刻也等不了了。我要了结一切,带着她远走高飞。从今以后,长相厮守,再不分离。&rdo;
夜蛭望着他,带着斟酌慢慢道:&ldo;既然你如此坚持,我也不好再阻止什么。&rdo;
霖川闻言,急切道:&ldo;那就带路吧。&rdo;
夜蛭笑了笑,点头引路。未行多远,他又回了头,看了那小院一眼,抬手轻轻一挥。院中的婢儿知晓那手势的意义,恭谨地点了头。
……
再次苏醒的时候,芳青几乎被身体的沉重迫至窒息。她挣扎着睁开眼睛,好一会儿才摆脱了视线的朦胧。耳畔,雨声飒飒,扰人心绪。
这里是哪儿?她为什么会在这?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些问题,随着她记忆的沉浮渐渐明晰。
她记得,自己已经死了。
那一日,似乎也是这般的雨。墨流山上一片阴郁,森浓魔气,挥之不散。常年以来,&ldo;镜映&rdo;之法早已将她耗空。她知道,即便还能作战,这也是她最后一役。很奇怪的,她明知自己的命数,心中却无比的安然踏实。
救他,兴许是她这辈子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事到如今,不仅无悔,反更感激。能够拥有那二十多年的悠然闲适,对她而言,早已无憾。
现在的他,已经长大成人,更能独当一面。星流剑和渊澄镜都已传他,她死之后,他只要勤加修炼,必能制御魔种。一切都早已安排妥当……
只是,雨水将鬓上丹桂的芬芳极致渲染,那香气,丝丝入心,纠缠依恋。
若能再见上一面,就真的全无遗憾了吧?
她这样想着,为那不合时宜的软弱笑了出来。就在这时,一道镜光倏忽移到了她身后。她回头,就看见了那万般冷漠的男人。
最后听到的话,还带着决绝的冰冷:&ldo;我既是你师兄,就没有看着你自寻死路的道理……&rdo;
没错,她死了。就在那一瞬间,被他取走了内丹,扼断了生息。
这番回忆,让她颤抖着伸出了手,摁上自己的心口。寂静的冰冷,让她自己也惶恐了起来。纠缠的思绪,翻涌过模糊的片段。植入魔种,复苏魂魄。吸纳九华,重修道行……那修仙之人原本不该涉足的禁忌,她已一一踏过。
这些记忆,让她无比迷惘而又畏怯。但最终,所有的阴霾豁然开朗。一切又回到了最开始的地方,他就站在她面前,笑着唤她:师父……
她的脑海刹那清明,他温柔的低语依稀辗转,尚在耳畔:
&ldo;……我知道等你醒过来,一定会怪我。一直以来,我从不曾忤逆过你……也不是,兴许有过一次。还记得苍寒师伯刚回易水庭的时候么?我与他的徒儿私斗,伤了那两个不解事的孩子。其实,是他们挑衅我在先,我忍无可忍才出的手。可你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我跟师伯赔罪,还罚我思过。那是我第一次冲撞你。现在想来,那并不是因为我受了多大的委屈,而是,我嫉妒在你的心里,苍寒师伯排在我的前面。我当时真的急了,早已顾不得后果,可你却跟我道了歉。这世上,哪里有师父给徒儿道歉的道理?我偶尔会想,或许你并未把我当作徒儿来看,又或许,我对你而言,比你的师兄更重要。这些念头俱是大逆不道,不过现在也都不重要了。你已经没机会再罚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