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这是他第一次使用镜映之法。但见那清明镜光,澄澄若水,慢慢将他和面前腐朽不堪的肉身包覆起来。光芒渗入那枯朽的肌骨,流溢出一片晶莹。陡然间,一阵剧痛锥入心口,让他忍不住喊出了一声。
令主的声音带着笑意,道:&ldo;很痛吧,可还不及我承受的万分之一啊……本来这伏魔钉只对妖魔起效,修仙之辈根本不会为其所伤,就算会镜映之法,也无从转移伤害。只有身具仙魔两重道行,才能行此不可能之事……&rdo;
痛楚,让霖川的意识有些模糊。听到的话,也朦胧不清。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无比清晰‐‐这就是她六年来所承受的痛苦。
一寸一寸,咬啮着骨血。一丝一丝,纠缠进心魄。他虽也身经百战,却从不曾尝过如此深切剧烈却又细腻绵长的痛苦。似乎永远没有终结一般……
&ldo;哈哈哈……已经不行了么?这才刚开始呢……&rdo;令主的笑声带着些许讽刺,&ldo;你的师父可是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呢。&rdo;
刹时间,记忆便鲜活起来。替他承受魔气的那些日夜,她也从未皱过眉头。无论多疲乏无力,她依旧笑着,说自己没事。
她很强。从身至心,都坚强无比。可那样的她,却对他撒娇……
他想到这里的时候,心头轻轻一颤。撒娇?……是啊,只有他不是么?她从未曾失却自己身为&ldo;五贤&rdo;的威仪,应对他人时,明明是那么清冷端庄。只有对着他,才会现出那慵懒随意,甚至得寸进尺到任性的地步。只有他……兴许,从一开始,他就是特别的……
这样的念头,让他的脸上浮出了笑意,心中的温暖和甜蜜,竟让身受的痛楚都弱化了。
眼见他如此笑容,令主稍作思忖,自语般道:&ldo;一念情深,甘之如饴么……本座便成全你好了……&rdo;
接下来的话,霖川听不清了。持续的痛苦,终究还是夺取了他的力气。到那钉子拔出时,他早已失却的意识,软软地躺倒了下去。
法事完毕,夜蛭走上一步,问道:&ldo;不知令主可满意此人?&rdo;
帐内,令主伏身在霖川身侧,轻轻抚着他的脸颊,道:&ldo;甚好。本座很中意。可惜本座已没有多余的宝剑……&rdo;
&ldo;启禀令主,属下找此人来,并非是想为我殛天府多添一个剑侍。&rdo;夜蛭道,&ldo;正如令主所见,他身具仙魔两重道行,正是夺舍的好人选。&rdo;
&ldo;要论夺舍,本座还是更中意苍寒。&rdo;令主道。
&ldo;诚然,苍寒的道行更为高深,肉身也更强壮些,只是……&rdo;
夜蛭话未说完,花香幽幽萦绕而来。地上嫩芽抽长,花开如锦。一名女子现身在繁花之中,哭得凄怆。她满身血污,伤势甚重,看来狼狈不堪。
夜蛭一见,出声叹道:&ldo;红露,以这副姿容来见令主,未免也太失礼了。&rdo;
红露并不理会他,往床边爬了几步,哭诉道:&ldo;令主陛下,红露好痛啊……&rdo;
纱帐之内,话语温和,劝慰道:&ldo;好了好了,是谁欺负了你,告诉本座。&rdo;
红露伏在床沿,抽泣道:&ldo;是苍寒……令主陛下,他果然没有真心归顺我殛天府,他为了易水同门,把我伤成这样……陛下一定要为我做主……&rdo;
令主沉默片刻,伸出手来,轻轻拍了拍红露的头:&ldo;好了,别哭了。哭花了脸,如何衬得起我的桑菀宝剑。&rdo;
红露闻言,吸了吸鼻子,努力忍下哭泣。
令主笑了一声,又对夜蛭道:&ldo;这就是你不让我夺舍苍寒的理由吧。&rdo;
夜蛭笑答:&ldo;正是。虽说令主夺舍本也不需那原身答应,但苍寒毕竟是易水庭一等一的高手。凝镜之法更是厉害无比,竟有阻断魔气之能。只怕强行夺舍,反而横生枝节。&rdo;
&ldo;哼,本座最恨背叛之人。那具肉身本座也看不上了,且喂了魔物,留下骨架赏玩吧。&rdo;令主说罢,又问,&ldo;说来,你不是还找来了绝景么,那身子本座也甚是中意……&rdo;
&ldo;更加不妥啊。&rdo;夜蛭道,&ldo;毕竟是死过一次的肉身,何况还受了七枚伏魔钉,只怕不堪使用。&rdo;
&ldo;所以……&rdo;令主笑道,&ldo;只有这个孩子了么?&rdo;
&ldo;目前来看,是的。&rdo;夜蛭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