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婶和段文秀忙了一整天,转眼到晚饭点,没精力太折腾,用老母鸡煮汤打底,匆匆下了手切面条。街上买来药膳把子肉切开铺在上头给一大家子凑合。
除了沈聆染难伺候,其他人都秉承沈宛鸿传下来的良好家风——不做饭光张嘴的人不哔哔饭菜。别说面条,吃窝窝头都不会说不香。
李佳颖哄二宝睡觉没到饭厅里来吃,段文秀叫人端了给她送去房里,还热了杯牛奶。回来看沈聆染挑嘴,又拿了下午买回来的炸豆腐盒哄他。
这些年沈家没主母,沈宛鸿一直叫她当家。段文秀也稳当,大宴小会,事无巨细尽量把每个人都照顾好。
吃完饭大老爷们儿都撤了,她跟刘婶合计明而个上午打扫哪间屋子出来住,沈聆染说梁堂语从远处来,当天走不了要留人住下,叫她们提前准备。
出了饭堂,圆月高照,铺在地上雪白一层银霜,院子里不掌灯都明亮。沈聆染前脚刚回房间沈宛鸿就跟过来,站在台阶煞有介事敲门框。
沈聆染扭头,“门敞着呢,还得我过去请你?”
这父子俩三句话两句半是挤兑,沈宛鸿哼了声跨进门,问他明天穿什么衣服。
沈聆染说:“朱色暗纹绣牡丹对襟褂子,领子前扣金链鱼白秋香坠。怎么样,够不够排面?”
沈家重传统,重大场合穿的都是中式对襟褂子,他有件正红色,吉祥结绣金线的正装,不说最华丽但却最贵。
他现在不是魏浅予,是沈朱砂,该张扬时候就得张扬,何况明儿个他师兄来,少爷恨不得能原地转圈开屏。
沈宛鸿没好气说他“臭摆谱”,余光睥过他手腕上的金珠红豆串。
“明儿个把百岁和田黄戴上,收拾的理整帅气点,头发……”
他看了看,长短也还行。
沈聆染转动手腕串珠,自动把前半句忽略,“小爷我自己天生丽质,就算披麻袋都好看。”
他没答应摘,也没答应戴,又转了话题谈自己跟文森特先生的合作,从抽屉了拿了计划书和试营业账本给他爸瞧。
沈宛鸿老花眼,把上边铅字拉远紧着眉头看,看了半天后也没给准话,又是说再考虑考虑。就这样,百岁和田黄跟拓宽市场一起被搁置。
第二天,沈聆染不用人叫就起了个早。昨儿晚称“天生丽质”的某人大清早起来洗头,换自己熨烫整齐的“排面”,挂坠的位置一再调整,对着镜子把半短不长的头发理了三遍。
初到梁园时长发及肩,被咔嚓剪过后就再没留起来。
因着他师兄喜欢,他到了长度就剪,一直维持发梢齐耳,虽说穿这身衣服没以前那么有韵味,但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他看着镜中青涩的脸,虽比他师兄差点男人味儿,但也算好看。
捯饬完金饭厅,一大家子人面面相觑,除了沈启明没有人知道他抽的那股子洋风。
安安静静吃过早饭,坐早班飞机的人就到了,提前等着的司机把人分批接进沈家。
檀香、热茶、茉莉花摆开在八仙桌,沈聆染是主角,陪沈宛鸿坐在正厅跟人寒暄,聊天三心二意,忍不住往大门口瞟,恨家里影壁上没有凿个窟窿,像梁园似的,能叫他一眼就看到来人。
来客笑声宴宴,他的思绪抛到九霄云外,等着盼着念着他师兄,外道的宾客一个一个都到了,埋怨他师兄不着急。刚埋怨完又觉自己傻叉,梁堂语在电话里都说下午才到。
他擅自将心分成两半,一半闲谈应酬,一半提前紧张期盼。
时间一分分的挨,一秒一秒地过,日头升到头顶,午饭刚过,陆明阳带着闺女来了,他闺女叫陆菲,比沈聆染小一岁,说是一岁其实就差俩月,生日年前年后。
陆沈两家世交,沈宛鸿和陆明阳一起穿开裆裤长大,听着门口笑声,亲自起身去迎。
陆菲跟在他爸身边,进门就喊“沈叔叔好”,她今年正好十八,脸皮白净,眼眸乌黑,家里没舍得接父亲的行学石雕,跟母亲学双面绣,长得温婉水灵,说话轻声细语,小小年纪就上过电视。
沈宛鸿忍不住咧开嘴笑,他膝下三个儿子,遗憾没闺女当贴心小棉袄,两家走得近,他从小拿陆菲当自己闺女疼。
“你看菲菲……”
他想趁机对沈聆染说教两句,结果那小混账连跟出来都没跟出来。厅门敞开,屋檐下麻雀叽喳叫,沈聆染坐在堂前嗑瓜子看热闹。
沈宛鸿没好气扬声,“你也别在这儿守着了,带你陆菲妹妹出去玩去。”
沈聆染收回目光放下瓜子皮,瞥过陆菲,正巧儿这姑娘今天也穿了件红。他拍拍手上沾的花生瓷皮,站起来说:“行。”
他跟陆菲从小一起玩到大,两人在国外时也互相照顾,沈宛鸿和陆明阳对视一眼。
沈聆染老远看见,知道这俩老头心里想撮合他们,从正厅出来奔向门口,路过厨房冲里边喊:“启明,出去玩,我带你逛街买炮仗。”
“啧——”
沈宛鸿想过去踹他两脚,约会怎么还带侄子,不开窍!
沈启明没过生日那个这么好福气,吃了早饭就被他妈抓壮丁帮忙在厨房看菜,腰上别着花围裙冲出来喊“没工夫。”
滑到嘴边看见陆菲,咕噜又咽下去,迫不及待摘了围裙卷吧卷吧还给他妈,一步垮下三个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