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当四目相对时,魏浅予突然觉着,对方知道他的心思,知道他要说出口的是什么。
他师兄低垂投来的目光温柔又怜惜,他不再遮掩。
魏浅予眼睛明亮,目光直白而富有爱意,梁堂语看着他,知道对方借着醉醺醺的酒气,把心剖出来放在眼前,叫他选。
入夜的南角十分安静,池中月色满盈,草里虫鸣暂歇。他仰头,他低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不知过了多久,梁堂语扶着魏浅予下颚,低着头,倾下身,盯着魏浅予眼睛缓慢靠近。
魏浅予看着他,喉结滚动,眸光闪烁,内心忐忑与悸动交织……
就在他以为梁堂语要吻过来之际,一只掌心遮住眼睛。
魏浅予陷入黑暗,什么都看不见了,梁堂语的声音在耳边,“你喝醉了,早点回去睡觉。”
他的声音低低的,说完后退一步,转过身下了亭子,连头都不回的离开了。
魏浅予视线再次恢复清明,借池中反射的月光看清亭顶上的昏暗横梁,肩线垂下,他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呆坐,目光并没有去追他师兄。
是的了,梁堂语什么都知道,一直不戳破只是不愿意叫他难堪,无声息容忍又无声息拒绝。
魏浅予闭了闭眼睛,刚才那刹那的接近反而让对方从此隔他更远,可他却不后悔自己的剖白和喜欢。
梁堂语下了亭子拐进小路并没有走远,甚至连小门都没出。今夜没有月亮,光照不到芭蕉浓阴的地方,他站在那里,透过太湖石漏孔,终于如释重负,可以不再遮掩自己的感情。
他没有魏浅予那样大胆,隔着层层屏障才敢露出一点真心,好似隔着皮囊掩藏心中不能宣之于口的秘密,他知道不该,却还是蠢蠢欲动,欲罢不能。
梁堂语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有的心思,安陵缠和龙阳君,陈文帝与韩子高,这些故事他从小知道,但从没把自己往那方面想。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因为怜悯和师兄弟情义才格外纵容这孩子,直到街上女人气急败坏骂他和魏浅予“有事”,他才切实明白,自己心思早已不纯。
魏浅予想的没错,他确实怕那女人骂街的话——诛心的实话最叫人害怕。
魏浅予露出那般眼神叫他选,可他没法选。
他可以能作为长辈爱护,却不能逾越雷池,那是一条不归路。梁堂语不在乎自己万劫不复,可沈朱砂是多么金贵又娇气的人,放在心尖宠着都觉不够,又怎么舍得。
那个孩子还太小,小到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第47章你图我什么?
魏浅予又在亭子里坐了很久,身上被冷气浸透,手脚也冻的冰凉,有关情爱的话他没说一句,事情却明了的结束。
他原本还想着早去早回,这下要回来也不该回了,回来做什么?讨人嫌?他师兄现在肯定觉他恶心死了,不愿再理一句。
他沿着梁园小路一步步走,回忆开了闸一样,处处是景,处处有情,这里他师兄带他划过船,那里他师兄为他摘过枇杷,茶罐不能摘的莲蓬给他摘,茶罐不能抓的鱼给他养了一盆……“梁先生”不许在他身上毫无作用,他师兄这么疼他,宠他,又对他无情。
魏浅予越想越难受伤心,连带侵入身体的冷气一起欺负他……
他漫无目的,用了大半宿时间才回到小院,行经洞门,在两间院子间犹豫,他坐在亭下想了半宿,又走了一路,心中臆想不仅打不住还愈发汹涌起来,下定决心去推梁堂语的房门。
他师兄不喜欢他,可他喜欢他师兄,生平第一次这么喜欢谁,能送和田玉镯子,能磨坏自己双手,他师兄想要什么他都能给……
现在他得走了,临别要一个念想,要他师兄一个吻,别说梁堂语睡了,就算他醒着,他不给自己就能罢手吗?
屋内昏暗,有轻微均匀的呼吸声,他师兄已经睡下。魏浅予没有开灯,径直走向床边,俯下身,浑身冷意随着倾身铺面而来,冰凉的嘴唇碰在嘴唇上,细细啃嘬。
他不回来,梁堂语又怎么能睡得着,脑子嗡一声炸了,没想到这孩子胆大至此。
室内太安静,两人离得又近,骤然而起的心跳声足以把什么都出卖彻底。
魏浅予听见胸口下铿锵有力的律动,退开一些,借着光趴在他师兄脸前端详,一开口就欠揍。
“师兄?”他说:“睡着的人脸会红吗?”
万籁寂静中,压低的嗓音让人觉着暧昧,梁堂语再装不下去,一把将他掀开,因为使劲太大差点把人甩到床下,禁不住伸手捞住。
魏浅予的手臂被他师兄抓着,反手紧紧握住,心底的失落转而成了变态的兴奋
他师兄拒绝,拒绝又怎么样,还不是依旧心疼他摔着伤着,知道他图谋不轨还拉他手。他不满意那样平淡拒绝的结局,是爱是厌要他师兄一句准话。
魏浅予越想越猖狂,越想越豪迈,恨不得插个旗子立刻朝梁堂语进攻把人拿下,他是沈朱砂,他要的东西就得得到。
魏浅予翻身起来开灯。室内一下亮堂起来,梁堂语脸上表情再无黑暗遮掩被强行照在光下,惊诧无可隐藏。骤然而起的光刺眼,他松开魏浅予,捏住紧紧搅在一起的眉头,盯着床单,又看向窗外,就是不肯看他师弟。
魏浅予瞅他,连眼睛都不眨,屋内安静,针落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