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难得一见的晴朗天气,头顶碧空如洗,身侧柔风细浪,远方甚至还有一群群温顺的海洋动物在越波喷水玩乐。但身处在这片海域里的人类,十之**,面孔却都不怎么和善,因为今天是斯比亚海军向南北条约商团海洋运输队移交第一批远洋舰只的日子。(注一)
在其中一艘舰只的甲板上,舰长在向舰员们宣布斯比亚皇帝军务秘书处、总参谋部和海军司令部联合下达的移交命令。他是一个典型的海上人,虽然脸色阴沉,却一丝不苟的念,肤色黝黑的手下们也在专心致志的听。
低沉、嘶哑的嗓音传遍四下,同样传到旁边的舰船上。那些等待接受舰只的条约商团官兵们——或者应该称呼他们为“水手”——即将从恶魔手中接过兵刃的他们心情更为复杂,有的拳头紧握、有的表情扭曲,怎么看都没有天降横财的喜悦。
命令宣读完毕之后,舰长利落的转过身去,面对着皇旗和军旗。
“全体立正!”执星官高喊:“向旗帜——敬礼!”
轰然声响中,百来人同时向上空的皇家旗帜和海军军旗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礼毕——降旗!”
军乐声中,两面意义非凡的旗帜缓缓从旗杆上降下,神情严肃的护旗兵踏步上前,手法简练的将旗帜叠好,捧在胸前。
“全体——”舰长的目光在甲板上巡视了一遍:“弃船!”
“弃船?”远方的一艘游船上,斯维斯?赫本公爵皱了皱眉头:“这是一种自我安慰吗?”
“我更愿意理解成一种宣泄,毕竟他们在移交武器,军人建功立业的基础,一切荣耀的来源,”站在公爵身边的一位中年男子轻轻摇晃着酒杯,为斯比亚海军的用辞解释着,但在看到那位即将离船的舰长用斧头硬生生的劈下铭牌时,不由得又补充一句:“太粗暴了!”
对手握大权、心系万民的斯维斯?赫本公爵来说,参加这种程式既定的仪式,其实是一种有利于身心的休息。但这里有一个前提,就是身边不能有卡尔?尤利西斯亲王这样的人物。
很不幸的是,此时站在公爵身边的人正是卡尔?尤利西斯——因为南北条约商团有一系列重要事务要与斯比亚商谈,所以这两位商团执掌人才能在这处军港附近见面。
“报告公爵殿下,斯比亚海军向我移交的四艘运输舰、两艘护航舰已经完成交接!”副官们在身后回报着:“报告亲王殿下,斯比亚海军向我移交的三艘运输舰、三艘护航舰已经完成移交!”
“我接舰人员登舰升旗,斯比亚舰队与我舰队脱离!”海面上,条约商团的旗帜正在冉冉升起,载着“弃船”斯比亚海军官兵的渡船正在向内陆航行……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这样的移交仪式还会举行几次,直到南北条约商团的舰队逐渐完备为止。虽然大家都明白用老式舰只(相对于斯比亚海军而言)武装起来的舰队不可能有多少战斗力,但这毕竟是条约商团迈出的一大步,因为这实际种全新属性的海上力量。
“阁下,”斯维斯公爵放下手里的酒杯,向尤利西斯亲王出了邀请:“有兴趣去我们的舰上游览一番吗?”
“我们的舰?”尤利西斯亲王微微一笑,点着头说:“难得公爵有兴致,理当奉陪。”
斯比亚移交的舰只并没有交通船一类的小型联络船,所以即便是这两位身份无比尊贵的实权人物,也只能乘游船上配备的那种连风帆都没有的小舟。两位副官一人掌舵,一人摇桨,慢悠悠的向着诞生不足一刻钟的“条约商团运输舰队”驶去。
能做到公爵和亲王的副官,自然不会是寻常人物,所以在驾驶小舟的同时,他们也布置了一个顶极的魔法屏障。
“这是一支完整的舰队,七艘运输护航舰,都是八成新。资料上说,这本是斯比亚海军第三舰队的后勤分队。”打量着远方第次排列的远洋船只,斯维斯公爵突感慨:“相对其他方面,斯比亚这次移交舰队的事情办得异常顺利,亲王殿下有这样的感觉吗?”
“也许是斯比亚太需要条约商团为它运输物资了,”尤里西斯亲王脸上保持着笑意:“难道公爵阁下有其他的解释吗?”
“或许是我想得太多,”斯维斯公爵很坦然的点了点头:“现在的局势一团糟,魔族小公主私奔,上族震怒,局势慌乱,斯比亚陆军的裁军完全停滞,连带很多条约也暂时中止,惟独移交舰队没有波折,难免会让人感到疑惑。”
“我听说,公爵阁下跟那位……在私人关系上很密切?朋友吗?”尤里西斯亲王反问了一句。
“曾经是。”
“我年纪大了,不清楚年轻一代人对朋友的定义。但在我这个年纪的人看来,朋友应该有一个很明晰的判断标准,那就是知心。”尤里西斯亲王叹息一声:“不知心,就谈不上了解和默契,那朋友之间还剩下什么?共同的利益吗?但利益就像眼前这舰队,再多都不够分。”
“亲王殿下很擅长归纳,这一点我很钦佩。没错,现在的南北条约商团就是只有共同利益的合作者。”斯维斯公爵避重就轻的接过话去:“我曾经所了解的,只是一个单纯的人,而不是一个级帝国的皇帝。”
“如果是以皇帝的定位接近阁下,那么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掐灭阁下这束魔属联盟的希望之火……但他没有这样做,“尤里西斯亲王说:”即便是对我这个俘虏,他也没有下杀手,要知道于公于私,我都没有理由存活下来。你觉得这又是为了什么?他的慈悲心泛滥成灾了?
“又或是他觉得我会因此而感激他、要牺牲条约商团的利益去成全斯比亚?”
“很显然这是值得思索的地方,在很多事情上,他都不是温情脉脉的人。我能离开圣都,并不是因为我跟他的私交;阁下能获释,也并不是因为神族的干预,这只能是他顺水推舟的结果。”斯维斯公爵轻声说:“他到底……能看多远,又能走多远?”
“我不想去费这个心思,因为实际上,我们目前没有摆脱这个命运的能力,无论如何挣扎,到最后还是会做出符合他所希望的事情来,”亲王笑了笑:“我也很想看看,他安排了这么多年,到底给我、给阁下安排了什么样的角色。”
说到这里,两人同时陷入沉思中,直到小舟靠上了运输舰。
在微微的震动中,斯维斯公爵才重新开口:“对了,亲王阁下新近执掌北方条约商团,家事解决淂如何了?”
“阁下是问我家那几个混小子?昨天才来了信,都还活着,”尤利西斯苦笑着回答:“说我国皇帝已经把他们招安,连着bu队一起送到条约商团名下,还搭上一批军饷和物资。阁下那边呢,家事处理好了吗?”
“与亲王跟皇帝的关系不一样,我和帝国皇帝之间有代沟,所以处理起来很麻烦。”斯维斯公爵脸上也挂起了苦笑:“基本矛盾无法回避,局势又不能提供回旋的机会……”
“阁下的伯父一定为你准备了大餐吧!”
“当然,而且还是用皇室的传统手法烹制。”斯维斯公爵不动声色地说:“阁下请登船。”
靠上的这艘运输舰是属于北方条约商团的,所以尤利西斯亲王也不客气,顺着舷梯当先而上,在甲板处,一大群军人正等待着他们检阅。但一套简单的见面仪式还没完成,就不得不中止,亲王的副官送上一张名片,报告斯比亚方的一位军官携命令和公文前来会晤。
名片属于一名斯比亚海军将领,但这位准将的身份却并不仅限于海军,在斯比亚任何一个军种里,甚至在水火不侵的联络部,这位仁兄都有一个准将的头衔……在与条约商团打交道的斯比亚军人中,他的军衔不是最高,可是他一旦出现,都会预示着事情有了很大变化,稍感讶异的尤里西死亲王和斯维斯公爵没有拖延,当即来到斯比亚海军的联络船上。
“两位殿下日安,”站在甲板上的海军准将微笑着见礼,目光却瞟了一眼远方的舰队:“对两位来说,今天是个丰收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