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起来走了两圈,伸手将拳头握紧又打开,打开又握紧,将手指都挤压得泛着青白,可心里的躁意就是压不下去。他时不时望向浴室的门,皱着眉看什么都不顺眼,又不愿意开口喊言朗。
对着空气不知道生了一会儿什么气,他又重重地坐回床上,深吸几口气,拽紧了被子,无意识地把那白色的布扯得皱起来,几乎要将其生生撕开。
就在路远觉得自己要被心里不知名的焦躁压垮的时候,浴室门终于被推开,他猛地站起来冲过去,一把抱住了刚刚走出来的言朗。
这种想要占有的心情,这种害怕失去的心情,有生以来第一次,就压得他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言朗愣在原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因为突然被抱得太紧而微微挣了一下,路远觉察到他的动作,更加用力地圈住了他的腰。
言朗于是不敢动作了,他轻笑一下,扔掉手里擦过头发的毛巾,一手圈住他的头摸摸他的头发,一手从他脖颈后面绕过去揉着他的耳朵,放低了声音道:&ldo;这是怎么了?&rdo;
路远不说话,手上又紧了一分,言朗觉得他再这么使劲就要把自己的腰给勒断了。
他猜测路远是没有经历过这样激烈的战斗,虽然战斗时灵能者的本能帮他撑了下来,但是现在后知后觉起来,应该还是害怕的。
言老师于是一边心软于他这样迫切地需要自己,一边心疼于他的没有安全感,遂将他也抱得紧了些。
过了好一会儿,闻着言朗身上陌生的沐浴液味道和属于言朗的特有气息,路远慢慢安静下来,手上的劲道松懈下来,变成轻轻圈住言朗的腰,他的头还埋在言朗肩窝上,半张脸感受到言朗没有被浴袍遮住的皮肤,突然觉得那地方有点发烫。
不知道想到什么,他动作极大地松手将言朗一推,低着头退了两步,喃喃道:&ldo;空调温度开太高了。&rdo;
言朗看着他,发现自己越来越深陷其中,不再是虚无缥缈的思念与幻想,而是深陷于活生生的他给予的每一天。路远在他面前显示出来的丰富,一天比一天让他为之着迷,远远超出他曾经观察思考和想象的。开朗跳脱的他、一切在握的他、自信张狂的他、敏感疏离的他、调侃玩笑的他,以及此刻害羞的他,每一个样子都让他没有办法转移注意力。
他心里生出异样来,走过去一手捏住路远的下巴,看似用力其实轻柔。路远顺着他的手抬起头来,被逼与他对视,本想挣脱却看见他戏谑的嘴角与认真的眼神,于是一动不动了。
言朗压低的声音有些沙哑:&ldo;没开空调。&rdo;
路远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也不在意他在说什么,因为下一秒言朗就倾了过来,轻轻吻住了他的嘴角。
这是两个人都清醒的状态下,从未有过的缠绵亲吻。
脑中一片轰鸣。
因为有你在身边,千岁之忧自不用理会,红烛却也不必照海棠,只需要在黑暗来临时相拥入梦,一夜好眠。
便一切无恙。
冥谷中,方一月换上了他暗红色的长袍,朝他平时闭关的石室中走去。那石室开在紧挨着悬崖的石壁上,原本只是个山洞,可方一月在这洞中沉睡过千百年之后,这里就变成了他类似于归属般的去处。
那华丽的大宅子,倒不如这冰冷的石头来得可亲。
方辰溪立在他身后的空地上,像是在等他的什么回答,方一月边走边自言自语般道:&ldo;既然落叶已送到了,那就等吧,都等了这么些年了,也不介意这点时间,这段日子就当送给陆濯缨的礼物好了。正好我也还需要点时间,等那多管闲事的人灰飞烟灭。&rdo;
石门轰轰地关上,他那语气淡淡的话在风里瞬间被吹散,却生生在石头上刻下印记般,刻在了众多人的命运里。
路远醒过来发现自己几乎整个人窝在言朗怀里,他一米八的大个子被人这样搂了一夜,蜷起来的脚都僵了。他回忆起昨夜那缠绵的亲吻,脸一下就发烫起来,有种恍如隔世的不真实感,继而又想起他们身处此地的缘由,有好一会儿都分不清那场战斗是方才做的梦还是真实的昨天。
天应该还没亮,因为言朗雷打不动的作息规律还没有发挥作用,他仍旧在熟睡。
路远微微扯开些距离,方便自己打量他,言朗在睡梦中却以为怀里的人要离开,无意识地将圈住他的手紧了紧。路远心头一动,于是不再动弹,只近距离地专心观察起他来。
斜飞入鬓的浓眉,紧闭着的双眼,森森的睫毛也在沉睡,线条流畅中间微凸的鼻梁,偶尔显得锋利此时显出温柔的唇,微微上扬的嘴角。他就这么盯着他看,看了不知道多久,看得出了神时,言朗毫无预兆睁开了眼。
那是一汪寒潭,此时盛着月光,路远这一下猝不及防撞上他的眼神,看见这绝世的风光,一时间忘了呼吸。
他隔了会儿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偷看被发现,于是眨眨眼,想装出自己也刚刚醒来的样子,努力了片刻却在言朗一动不动的目光中丢盔弃甲了。
言朗见他无措了一会儿又静下来,才蹭过来将手往上抬起抱住了他的脖子,脸埋进他头发里,瓮声瓮气地说了句:&ldo;早。&rdo;
两个人回到鱼城的时候,路远长长出了口气,这一趟去唐家,简直像是去另一个世界穿行了一圈,还好没有出现他之前担心的情况,不用因为跟老师一起失踪上头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