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远想,自己也算是跟言朗一起走过了整个春夏秋冬了。
在寒假到来的前两天,言朗终于刻好了那耗费他巨大精力和许多时间的傀儡。他将这不久之后就会代替路远承受劫难的木头送到了秋水镇,连带着那把斩妖刀不在身边时他一直用着的长刀。
叶辰南双手接过那傀儡,看着刀却愣住了不动作,他与林暖风对视一眼,问道:&ldo;言老师这是?&rdo;
言朗笑笑:&ldo;这长刀跟我很多年了,或多或少也有些灵性,我看辰南挺适合用刀的,给你正合适。&rdo;
言朗知道作为占卜者,林暖风为人消灾需与天地鬼神进行沟通,交涉的时候肯定得付出些代价。叶辰南与林暖风的态度,摆明了不愿意让他知道那代价是什么,谢礼肯定也不要,他思来想去,把这贴身兵器给了叶辰南,算是自己一片心意,也算是一种信物,日后也许有一天能帮得上他。
两个人大约也明白言朗所想,叶辰南珍重地接了长刀,道了谢。林暖风便轻笑道:&ldo;我常在想灵能界的人应该像古代的江湖中人一样,爱憎分明,有仇报仇,有恩报恩。除了这个,还有士为知己者死一说,我也一直记在心上。言老师一定懂得我的意思。&rdo;
言朗怔了怔,觉得面前这女孩小小的身体里,藏着许多令人肃然的气概和魄力。
两个人终于出发去了南边。
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是晚上,在提前订好的酒店放好行李路远便迫不及待地拉着言朗跑了出去。他从小到大除了跟着言朗去了趟唐家,从来没有离开过鱼城,这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大海,整个人都兴奋得不像自己。
鱼城大学放假早,而路远考完试的时间还在正式放假之前一周,这时节还不是旅游旺季,一到晚上沙滩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两个人在海边走着,赤脚踩在沙里温温凉凉的,是极新奇的感受。
路远一脚一脚在沙滩上留下印记,像小孩子一样,一个人也玩得不亦乐乎。言朗就在后面笑着看他,笑着笑着突然就觉得心酸,明明是那么渴望自由的灵魂,却要被困在看不见的圆圈里,这样困着困着,竟也长到这么大了。
以后就努力一点守他安稳,带他去所有他想去的地方,反正一辈子还长。
路远踩着一阵一阵的轻柔波浪,玩得兴起跑了几步,突然想起什么,回头朝言朗远远跑过来。言朗笑着等在原地,以为他有什么话要说,没想到他过来牵起自己的手就开始奔跑。
跟在他身后被他扯着跑了几步,言朗才反应过来,遂握紧了牵着他的那只手,也跟着撒开长腿跑起来。
如果,如果身后是世俗,是命运,而我们牵着手一起奔跑,像现在这样,快一点,更快一点,是不是就可以把所有看不见的重负与黑暗都远远抛在身后,是不是一切就可以长久,如同我们内心最深处的期盼?
回到住处洗漱完已经夜深,言朗习惯性地靠在床头,翻看着随身带过来的书。路远就枕在言朗腿上玩手机,一抬头能看见书页底端,他静静感受着情绪高扬之后的疲惫慢慢爬上身体,像是轻柔的潮水,就快要没过他。
跟言朗在一起之后的每一天都像是梦,却不是惯常的噩梦,是真真正正,让他想要沉浸其中,不愿醒来的梦。
路远模模糊糊地想着,思绪放散得没有边际,言朗的声音像三十七度的水,带着让人安心的温度从头顶传来:&ldo;开心吗?&rdo;
开心,很开心的。
路远以为自己回答了,其实没有发出声音,言朗半天没有听到回答,低头看了一眼,发现他已经睡了过去。他无声地笑了起来,看了他一会儿,便轻手轻脚将他在床上摆正,关了灯,在他额头上轻轻落了一个吻。
占有欲有时候都快逼得我发疯,我是这样迫切地想让你从头到脚,从里到外,从身体到灵魂都属于我,但还不是现在。
&ldo;晚安。&rdo;
接下来的几天两个人都待在海边,每天在同样的时间躺在同样的躺椅上抱着椰子汁,看海看云看树,也看人。
路远发现离了学校的言朗太有趣了,竟然会跟自己坐在一起暗搓搓地讨论路过的这个姑娘好看,那个姑娘可爱,很有些耍流氓的天分。然而言老师姿态一直相当端正,离得远了完全想不到他嘴巴里说的内容是什么,虽然大部分情况下都是路远在说,他只是偶尔补几句。
可偏偏补的每句都在点子上。
这一天刚刚路过了一个女子,长相普通但是腰如柳枝,走路摇摇晃晃很有些风韵。这不是路远喜欢的类型,于是他只看了会儿但没说话,言朗却在旁边言简意赅道:&ldo;腿不错。&rdo;
路远看着她走远了,突然来了玩性想逗逗言朗,于是笑道:&ldo;老师,你为人师表哎,不知道这样评价陌生女生很不尊重别人吗?不怕带坏我?&rdo;
言朗不以为然地瞥他一眼:&ldo;难道我们不是在发现美吗?&rdo;
路远登时觉得无话可说,心里感叹自家这位真是个人才,吊儿郎当还郎当得这么正派,什么叫道貌岸然啊,什么叫斯文败类啊,这就是啊!
阳光渐渐偏西,聒噪了一天的路远也沉默下来,两个人一起看着反光的海面,各自享受着互相陪伴的美好。看着看着路远眼前的风景却被阻了一下,视线里的光亮暗了暗,他抬头看见一个面容姣好,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