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轿子晃晃悠悠走了许久,停下后听到小厮说道:“欧阳先生,请下轿。”
欧阳下了轿,发现轿子停在一个朱门大院。小厮敲了敲门,一个老者开了门,打量了一下欧阳,放他进去了。
欧阳随着小厮,绕过大院的一进院、二进院到了三进院,他趁着夜色看了看,分明还有四进院五进院庭院深深深几许?
在三进院的偏房里,点着一盏昏暗的灯。欧阳走了进去,看到一块帷幔牢牢的遮在眼前,他看不到里面的情形,只听到一个含笑的声音问他:“可是欧阳澜沧?”
极少有人知晓欧阳的大名,他顿了顿,答了句:“是。”
那人笑了声:“欧阳澜沧,你进京赶考是为什么?”
“……”
“为何不答我?”
“因为我与你素昧平生,没到交心的地步。”你在暗,我在明,你问我为何来京,这与你何干呢?欧阳虽是从文之人,但血性还在。
那人忽然哈哈大笑,笑完了才说:“有意思,有意思,欧阳澜沧说话,竟像极了穆宴溪。”
欧阳听他提到穆宴溪,愣了愣。
“我再问你一次,你进京赶考是为什么?”那人忽然正色问他,刚刚声音里的戏谑全都消失不见。
“为护我在意之人一世安稳。”欧阳说了这句,是了,他进京赶考,是因着他在无盐镇爱上一个女子,他配不上那女子,想考取功名,护她一世安稳。
帷幔之内静了许久,欧阳听到里面拍了拍手。他知道,谈话结束了。
那个小厮走进来,对他说:“欧阳先生,请。”
欧阳随他出了这间屋子,走出这深门大院,坐上了轿子。夜里的风吹的轿子呼呼作响,吹的欧阳耳鼓生疼。除了春归还有什么?大概是欧阳羞于与人提起的夙愿,他也想成为一个有用之人,像穆宴溪那样的人,立于权力之巅,用自己的力量改变这乌糟的世界。
他羞于提起这个,是因为他打小没了父亲,又常年照料病榻之上的母亲,是因为他每日捉襟见肘,遇到心爱的女子,送不出一件像样的东西。有了这些做铺陈,所有的夙愿都显得那样渺小而遥不可及。
欧阳先生闭上了眼睛,这风,鼓的他耳朵生疼。
第50章京城虎狼地(二)
“清远公主如今到哪儿了?”夜里穆老将军在床上躺着,突然想起这个,坐起身来问穆夫人。
穆夫人把他按倒:“而今应当是快出冀州了。你快别操心了,好好睡觉不好吗?”
穆老将军哼了一声躺下,想了想问穆夫人:“你觉着这次清远公主去无盐镇,能不能把咱们那个倔儿子搞定?”
“你也说了,你那是倔儿子。他不愿的事,怕是没人能强迫他,清远公主也不行。”穆夫人想起儿子这次去无盐镇的原由,偷偷叹了口气。也不知他找没找见那女子,现如今与那女子什么样。没回来信就是那么几句,儿子安好,勿念。儿大不中留。“皇上是怎么说的?”
“皇上说,看清远的造化。若是她能让宴溪自愿,那他便省心了。若是她不能让宴溪自愿,那只能强行配姻缘了,强行配姻缘,多少有些差强人意。左右皇上就是看上宴溪了,今儿还跟我念叨,宴溪不在,他不爱上早朝。有些大人脑子不好使,上的折子他听着就跟儿戏一般,每到这时,就想念宴溪在朝堂上训斥他们的样子。”穆老将军说到这呵呵笑出了声:“这臭小子,还不是得了老子的真传。”
穆夫人见他这般,也笑出声:“我儿呀,还真是像他老子,脚底下没有根,四处漂泊。”
“胡说!娶了你之后我不就有根了?”穆老将军把穆夫人揽到怀里:“兴许宴溪也还没遇到他的根。”
兴许遇到了,穆夫人心里说了一句。
“明儿我得进宫一趟,今日太傅进了个折子,说眼下没有战事了,想缩减军饷。我问他缩减军饷做什么用?他说不出所以然。我看八成是太子那边出了什么篓子,堵不上了,想动用军饷。太傅也是心狠之人,他的儿子就在前线,他也不在乎,若是缩减了军饷,怕是连饭都吃不饱。”穆老将军说起太傅就有些上火,今儿在朝堂上吵了那么大一通,吵的人脑仁疼。明儿必须进宫面圣,打仗大事岂容他儿戏?
穆夫人拍了拍穆老将军的胸口,又轻轻帮他顺气:“我看太傅这辈子就输在两件事上,一件是女人,一件是权力。他哪怕舍掉一样,都不至于这么无可救药。宋为多好的孩子,被他逼的回京述职,愣是没进家门。”穆夫人说起宋为就有些难过,宋为也算是她打小看到大的,他整日里跟在宴溪屁股后面,二人一起读书习武。那会儿他来穆府,穆夫人总是亲自做点心给他吃。可惜了,摊上太傅这么个爹。
“我看太傅那一枝儿,除了宋为也没哪个儿子能拿得出手。老大见天坐轿子在街上闲逛,谁让路晚点,轿夫的鞭子就抽上去,有一次我碰到了,当着百姓的面狠狠训了他一顿。他便记恨上了,在坊间散布谣言,说宴溪不举。”一说到这个,穆老将军更上火了。他散播谣言,若是宴溪成亲了有了后了,自然就破了。可是宴溪偏偏不争气!
穆夫人听到这个笑出了声:“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岗。你与他那乌糟糟的人上心做什么?咱们穆家可不许那种人较劲,不值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