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淡淡道:&ldo;夫君切莫妄自菲薄。&rdo;
他的苦闷,大概就在于无法撒谎欺骗。既不骗我,也不骗己。他不知道欺骗其实也是一种体贴和宽容,不知道不面对也有不面对的好处。他对待自己总是特别苛刻,以为这就是人生。
太后对这婚事并不满意,发牢骚:&ldo;不说是逆臣之后,光就一个小小侍郎,怎么配?&rdo;
我就欺骗她,做害羞状笑道:&ldo;其实朗文对我极好。&rdo;
&ldo;那是当然的。&rdo;太后哼一声,&ldo;要凭他那牛舌头,怎么会劝得赵达舍近处的官林,而取席阳的民木?得妇如你,他该日日给祖宗烧高香。&rdo;
这赵达每年自收购木材一项,就要从中盘扣上千两银子。皇上太后也不是不知道,只是这是皇后的远亲,官不算大,不动,也就几千两银子,动了,会和皇后闹不愉快。于是一直搁着。
我说:&ldo;用席阳民木,是四皇子的主意。&rdo;
&ldo;这样啊。&rdo;太后说,&ldo;老四把心思放这上面也是好的。&rdo;
我问:&ldo;怎么?焕哥哥……&rdo;
&ldo;难得他关心点国事,前阵子却老想着乘胜追击南蛮,闹到连太子都附和了。皇上生了好大的气。&rdo;
&ldo;太子也赞成?&rdo;
太后冷笑一声,&ldo;他?他怕只是想去简州见那个人吧!&rdo;
&ldo;杨大人真的不回京了?&rdo;
&ldo;皇上升了他的官,又给他赐了婚。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他杨璠也是聪明人,怎么会不懂?再说,由他治理简州,是因材施用。比较下,个人恩怨不足为道了。&rdo;
&ldo;可是这样一来……&rdo;
太后却打断我的话,岔开话题道:&ldo;过来帮哀家看看这结怎么盘的。哀家这记xg是一日不如一日了。&rdo;
我立刻断了继续在她面前谈论杨璠的念头。凡是人,都有忌讳的。
南藩宵阳已经称帝,国号祁,忻统另娶一族长的女儿为后,但立陈婉之子忻烨为太子,算是给陈皇帝留了点面子。两国边境暂时平和,观望多于挑衅。边界两地油绿一片,风chui麦làng低,这景色倒给人不少安慰。
也不知道这样平静的日子可以过到什么时候。已经有太多的人死去,只希望有时候给我们缓一缓。
出嫁后不可再和往日一样,除去进宫请安,整日都在书房里清点繁杂的帐目。如意总笑,&ldo;大院子里,除了鸟叫,就是夫人算盘珠子的响声。&rdo;
我皱眉头,&ldo;你是我带过来的丫鬟,以前叫我什么,现在还是叫我什么吧。这声夫人,听着怪刺耳的。&rdo;
深闺中没有消遣,成日看帐本理财,染一身铜臭,我是他韩朗文娶进门的妻子,又不是他的管家。于是乘着夏季来临,叫人整修院子。韩宅本有一方大池子,给收回后失修,早gān涸了。如意巧妙出策,垒石为山,引水为河,把宜荷院的那一池荷花都移了过来。
初夏的阳光并不热,宅子里闹得沸沸扬扬,我难得可以做主,于是事无巨细,都亲自过问,一点也不马虎。管家道:&ldo;少夫人,有了您,老奴真是多余的。&rdo;
我笑骂,&ldo;怎么?嫌我婆妈?&rdo;
管家笑着轻扇耳光,&ldo;瞧您这说的是什么?不是折杀我吗?&rdo;
小丫鬟们都哈哈大笑起来,真是有什么样的女主人,就有什么样的丫鬟。韩朗文下了朝也过来看看,站得远远的,看到我在看他,点头笑笑。像个监工,拘束得很。我知道他是羡慕我们的快乐。
俊朗的外表下有着深刻的思虑,他像个沉思者,嘴角的那丝无奈和疲惫却是永远都没有消去的。
如意回来,凑我耳边说:&ldo;已经查到了。&rdo;
我使了个眼色,走去一边,问:&ldo;怎么样?&rdo;
&ldo;人已经接出来了,现在安置在一个叫青柳巷的地方。韩家以前带大老爷的一个老妈子就住那里,老爷给了一笔钱,叫那老妈子帮着照顾。&rdo;
我不说话。
知我者,如意也。她问:&ldo;要不要从府里挑一个伶俐不多嘴的丫头,送到青柳巷去伺候着?&rdo;
&ldo;就这样办吧。&rdo;我点头,&ldo;注意着那里,有什么事告诉我。&rdo;
&ldo;郡主……&rdo;如意在背后怯生生地叫我一声。
&ldo;还有什么?&rdo;
她叹一口气,&ldo;那苏姑娘……好像已经有身孕了……&rdo;
我也不是太惊讶,这事也早在我的预料,只是不愿它成真罢了。我苦笑一下,&ldo;这下得找个法子把人接进来了。&rdo;
&ldo;郡主……&rdo;
&ldo;我也不是大度。&rdo;我说,&ldo;只是这苏娴……这孩子也许是韩家骨血,也不能让他流落出去了。你明儿去桑院看看,缺什么都报上来,把那里收拾出来,开销都报帐房。这事,也就不用和老爷说了。&rdo;
外面依旧喧嚣。我一人回到卧室,掀开chuáng褥,chuáng板之下有暗格。暗格是本身就有的,我给以其合理的利用。移开那些瓶子,一个乌木盒子露了出来。盒子里,那柄没有刀鞘的短刀一如既往地闪耀着粹利幽绿的光芒,仿佛具有生命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