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模拟考后的周末班会轮到高三拍毕业照。别班同学大多气氛沉闷伤感,只有文二班异军突起闹腾得厉害,摄影师完全懵掉状地看着一个红毛小子猴子似的指手划脚。
&ot;曹格你太矮了,上去一排啦!&ot;&ot;付宛丹,你的身材很占镜头,还是去最边的位置比较好。&ot;&ot;王少军,你能不能不要笑得那么傻冒啊?&ot;
第64节:河川沿着心之所向(6)
被点到名的同学无一不义愤填膺地跳下来追着他踢打。起哄的,幸灾乐祸的,劝架的,黑压压乱成一锅粥。苏贞贞想要扒开人群挤进去阻止,然而实况过于混乱,三番两次被推搡得倒退连连。她低头盯住鞋尖被踩出的印迹,眉心紧皱,手指渐渐蜷缩成拳,越来越钝重的气息从胸腔里几yu爆发出来。
然而身后突然响起的一道声音,淡漠的,像是一把不钝不锈的刀,恰到好处地将大家七嘴八舌的嘈杂切断。
&ot;喂,你们……&ot;
渊阳站在几近空dàng的长椅上,面无表qg地开口,&ot;快点行不行?不要耽误时间。&ot;
空气顿时陷入窒息般的沉寂。
班导和各科老师已经陆续到场,同学们这才各自归位,张存远一副&ot;得救了&ot;的谢天谢地状。苏贞贞隔排张望过去,男生的额头、发线、眉梢,在倾照下来的漫漫绚光里忽然变得有些遥不可及。
摄影师终于记起自己的正职,举起镜头,&ot;ok,大家注意看这里,我数三下然后一起喊茄子,明白没?开始了啊!一,二……&ot;
女生的右手jiāo叠握在左手上,抿起唇角。
季渊阳……果然是个很温柔的人呢。
随着快门利落定格,那一声嚓喀,仿佛就算是高中同窗的唯一见证了。
苏贞贞是在那天放学等公车时无意瞥见一闪而过的季渊阳的。七号电车始终不见踪影,她索xg追了上去,又不知道能说些什么,于是保持着十米左右的距离跟在他身后。
透过男生的纯白衬衫依然可以看见明晰的削薄肩骨,那么瘦,就连休闲裤上的自然褶皱都有种让人心疼的脆弱。她一直目视着他进了冷饮店,站在门口犹豫住。
进去还是不进去,成了比古文言还要困扰的一道难题。
思考再三,女生挪到玻璃橱窗前朝里张望,浅银色的u型吧台前,换上服务生制服的渊阳不停地将调好的奶茶或冰点搁置在面前的餐盘里。
疑惑在脸上不断扩大,一只胳膊突然从身后伸过来将她揽了个正着,&ot;咦?这不是公主苏吗?&ot;下一秒,张存远标志xg的huáng橙条t恤在苏贞贞面前醒目地靠近。
和他一起的还有几个同班同学,看样子是小团体活动,苏贞贞撇掉搭在她脖子上的手,张存远像只竖长的橙子立在她面前问:&ot;你在这里做什么?&ot;
&ot;我……没做什么啊。&ot;她不自在地拉紧肩上的书包,&ot;我回家了。&ot;说着目不斜视踏开步子越过。
&ot;怎么回事?今天怪怪的……&ot;男生还嘟哝着,苏贞贞听见有女生提议--&ot;别管她啦!对了,这家冷饮店看上去还不错,我们进去喝杯奶茶吧?&ot;心里于是陡然一紧。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脑袋里仿佛有火山熔岩似的热流直直往上窜,苏贞贞就那样迅疾地转过身来,冲着那几个正要推开店门的身影大喊:&ot;不准去!&ot;
第65节:河川沿着心之所向(7)
女生吓得浑身一震,惊诧莫名的样子,半晌才开口:&ot;又不要你请客,这跟你有什么关系?&ot;
苏贞贞顿在原地。脸上是同样惊诧的表qg。
对啊,这和她有什么关系?为什么她会感同身受,会觉得那个样子的季渊阳不愿意被任何人看到?
张存远看着逆光中苏贞贞接近栗色的头发上闪烁着朦胧的光晕,少有地沉静了片刻。她倔qiáng地咬住下唇,十指jiāo握,忽然听见响起的打圆场的声音:&ot;好啦好啦,我们都回去吧!&ot;
&ot;可是……&ot;被张存远推着走远的女生心有不甘地抗议,却在对视上男生严肃起来的眼神后立刻噤了声。
&ot;抱歉哈,下次请你们吃必胜客。&ot;他拍着同伴的肩膀最后回头望了一眼,眼底有黯然稍纵即逝。
苏贞贞默默地往回走。上公车。窗外行人们高矮不一的斜长y影在地面jiāo织成繁复的几何形状,投she进来的夕阳余晖在她脸上不断地游移变换。
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不像自己。自小在父母的苛刻要求下,成为现在聪慧理智有优异资本的公主苏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事。可是,如此轻易就忘记了思考的失态举动,是因为他的存在么?
她怔住良久。
今晚sansiro酒吧比往常多了些新客,渊阳的手指在黑白键上不停跳跃着划出轨迹,琴声如积雪初融后的山泉倾泻。快要下班时,一位侍应生递过来一杯山地ji尾酒,说:&ot;有人请你的。&ot;
见他望过去,靠窗角落一个挽发髻的优雅女子举起手上的高脚杯,冲他嫣然一笑。
&ot;她说她注意你很久了,想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去这里发展。&ot;
淡香的黑底烫银名片,耀眼地标示着皇冠假日大酒店董事的字印。无端端想起苏贞贞,男生黑潭般的瞳眸更深了一层,他接过名片,&ot;ji尾酒就不用了,替我谢谢她。&ot;
回家吃饭,收拾碗筷,照顾明英上chuáng休息,在阳台晾晒洗gān净的衣服,渊阳打理好一切,疲惫地躺到chuáng上。
几天前,自己是以怎样一种心qg,拿着不染尘埃的白ju花在铅灰石墓前跪坐下去的?
不知道还能支撑多久。他翻过身,狠狠地将头埋进枕头下,觉得前所未有的脆弱与不堪重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