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林闻起提着两桶水来了,他将热水尽数倒入浴桶,来回几趟,将浴桶装满温度适宜的水,才停下来。
白岁寒长发凌乱地附在半湿半干的衣服上,他伸手拢了拢,眸光四散。下一刻,林闻起便给他递来一根头绳,他伸手接过,顿了顿说:“多谢。”然后随随便便、胡乱地捞起长发。
“我去外面等你,叫我。”林闻起定定地望了他一会,轻声说道。
白岁寒没有回答,他总是不会回答林闻起的话,这样实在是很没有礼貌。
待林闻起出去,他被温暖的水包围时,才舍得在心中,很细微地说一句别人压根听不到、也无从听到的答话。
他总要把自己的情绪压到极致,因此在等闲的时间里,就显得极为冷淡无情。
洗浴时,他摸到自己身上的伤痕,那些仿若梦境的失意错落,就被无限的恐慌尽数取代,再吞噬掉所有的温情。
白岁寒在温水中站起身,眼尾在氤氲的湿气里蒸得微微发红。
他十分艰难地跨出浴桶,用浴巾随便擦了擦,披上衣服,拐杖就放在手边,白岁寒稍稍犹豫地停了半晌。门口便紧接着响起不轻不重的敲门声,林闻起在外头问:“岁寒,你洗好了吗?没有动静,我很挂心。”
白岁寒没回答,林闻起将之视为一种无声的求救,毅然推门而入。屋内雾气蒙蒙,白岁寒靠在屏风旁,微微垂着眼像在思索,神色是前所未有的柔软。
林闻起不知道他在思索什么,只知道自己大抵要疯了。他定在那里,眼神乱飘,在心中狂念大悲咒,嘴上竟然还可以冷静道:“你去睡罢,我替你把这些东西收好。”
许是看他来来回回搬东西太辛苦,白岁寒破天荒地又说道:“……谢谢。”
彼时他坐在床沿,沐浴后的皮肤不再冷白,笼着一层粉润朦胧的薄红。那眼神也像被浸软,黑亮的眸子泛着碎光,乍看去似欲语还休的泪眼。
此情此景,只消用心术不正的思想稍作想象,便足以令人血脉|贲|张。
林闻起对白岁寒不是心术不正,而是极度不入流的心怀不轨,更是汇聚世间上所有龌龊下流事的狼子野心。
他站在门口,捂着鼻子道:“你该睡了,你不是不爱开灯吗?我把灯关了吧。”说罢,他按灭那盏顶灯,屋内霎时一片漆黑。
寂静的氛围里,林闻起缓缓放下手,听到白岁寒低声问他:“你走是不走?”
这句话也可以曲解为“留下来陪我”。虽然林闻起知道白岁寒一定没有这个意思,但他横跨那么久时光的单恋,全靠这种牵强附会的曲解而存活下来。
他碰了碰自己的上唇,果真尝到一丝血腥气,于是无奈地扬起头止血,嘴上若无其事道:“我为什么走?门都关了。”
又是静了很久。那边终于开始有窸窸窣窣的动静,白岁寒应该是钻进了被窝。
林闻起正打算去另一间房间休息,白岁寒忽然开口说:“那样没有用的。”
他迟疑地问道:“什么……没有用?”
一室的冷香当中,白岁寒不冷不淡的声音传过来:“仰头没有用。”
林闻起下意识就把仰着的头放下来了。
接着又听白岁寒说:“止鼻血最好的办法是指压或者冰敷。”
他在黑暗中用袖口拦住血流不止的鼻子,觉得脸上微烫,良久,忽地轻声笑道:“那才没有用。”
“你在这里,我的血就永远止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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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毁约不倦
谷蕴真回到池府的时候,思故渊里冷冷清清,只有几个巡逻的家丁远远地在院内守卫。但池逾的卧室里有灯光在亮着,他拿着两盒糕点盒子,走过那扇门时稍作犹豫,停下步子,轻轻扣门。
屋内却没有回音,谷蕴真又敲了敲,才有兵荒马乱的桌椅翻倒声传出来,他心中疑惑不解。须臾匆忙的脚步逼近,面前的门吱呀一声从里头猛地打开,眼前却没有人影。
他低头一看,是满脸通红的苏见微。
“……anl!怎么是你!”苏见微抚着心口左右看了看,又泄气地说:“也对,池逾期回自己房间敲什么门嘛,我早该想到的。”
谷蕴真谈不上是高兴还是失落,便象征性地笑了一下,弯腰问道:“见微,你在池逾房间做什么?”
苏见微招手,谷蕴真附耳过去,听这小男孩小小声地用气音道:“我最近丢了几首情诗,我怀疑是池逾期拿走了,特地来这里找找。”
谷蕴真惊愕道:“你什么时候写了情诗?我没教你作情诗!”
“就在上课的时候写的啊。反正同样是抒发感情,举一反三,抒发恋爱之情有什么难的?”苏见微得意地笑道,但下一秒小脸又皱起来,转身恶狠狠地踢了一脚池逾的房门,气鼓鼓道:“但是到底放哪去了?我明明记得夹在书桌的字帖里,为什么不见了?一定是池逾期不小心看见了,想拿这个去哄骗外头的姑娘,就偷走了!他就喜欢这么做!”
谷蕴真被这个半大孩子惊得话都说不清楚,支在那里想了许久,伸手谨慎地拍了拍苏见微的肩膀,安慰道:“其实也不一定,我前儿也不明不白地丢了几张草稿纸,或许是收拾的人当废纸丢了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