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个子男人把女人从车上拖下来,女人哎哎哟哟地叫着,男人推推她的头,说:
别叫唤了,一胎痛,二胎顺,三胎跟拉泡厚屎差不多。
女人抬起手在男人脸上抓了一把,骂道:
放你娘的酸辣屁,不养孩子不知道肚子痛……哎哟俺的亲娘哩……
医生说:你们真是一对活宝贝,恩爱夫妻。
疤眼子嫁兔唇,谁也不嫌谁吧!小个男人说。
肏你娘,养完了孩子我就跟你打离婚……哎哟娘……女人说。
医生放那女人进了妇产科,傍着门边,对那男人说:
你在外边等着吧!
小个子男人在门口站了几分钟,回到车边,支起笸箩,给小白马拌上糙料。小白马喷着响鼻,咯嘣咯嘣吃糙。
四个男人凑到一起,小个子男人掏出一包烟,分给众人抽。高羊不会抽烟也接过一支。烟雾呛得他咳嗽。小个子男人问:
大哥,您是哪村的?
就是南边那个村的。
您村里有家姓方的?
有一家。
他家里那个闺女不是个东西!小个子男人愤愤不平地说。
你是说金ju呀,她是个挺老实的闺女。高羊说。
你少说话!高羊的老婆说。
还挺老实呢!小个子男人撇着嘴说,她一退婚,散了三门亲事,把俺村曹文弄出了神经病。
高羊说:金ju也挺可怜,挨了不知道多少打。她跟那男人不般配。
小个子男人忧心忡忡地说:
这世道成了什么样子了?闺女自己找婆家。
牛车旁那个脸相年轻,满头白发的男人说:
看电影学坏了,现如今的电影尽教着年轻人耍流氓。
曹文也是痴,又一个男人说,有那么个当官的好舅架着,还愁个老婆?不值得去发疯。
女人太少了,十七八岁就有了主。白发男人说,你们说,女人都哪儿去啦?光看到一群群的男光棍,没看到一个女光棍,连瘸的瞎的都是抢不迭的热豆腐。
高羊咳嗽一声,心里恨这个白发男人。他冷冷地说:
人不能笑话人,孩子在娘肚里装着,不生出来谁也不知道是什么!没准是个双头怪。
白发男人并没听出高羊的意思来,他继续说,既像问自己,又像问别人:
女人都哪里去了?都进了城?城里男人也不喜找乡下女人。也是怪,家里养头牛,养匹马,下崽下驹,一掀尾巴是个母的,就欢天喜地,是个公的,就丧气。轮到人了,正好翻过来,生个男的欢天喜地,生个女的垂头丧气,生出来长大了找不到老婆又是垂头丧气。
妇产科里传出婴儿的哭叫声,喂马的小个子男人犹犹豫豫地朝前走,双腿似有千斤重。
医生推开门说:小个子,你老婆给你生了个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