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沂正要回答,突然看到自己的小妹时妙从楼上跑下来,踩得楼梯地板咚咚响。
她不过二十二岁,大学快要毕业,正是青春袅娜的年纪。今天天气很冷,却穿着一件烟紫色的露肩毛衣,大喇喇露出两片雪白细瘦的肩膀,下面一条黑色短裙,光着两条细腿。
时妙探头探脑看了几眼,皱眉说道:“就你啊。”
时沂有些摸不着头脑,只能温声说:“他出差了。”
“那你来干什么?”时妙白了他一眼。
时沂早已习惯这个妹妹的傲慢无礼,避开话锋:“妈不是生病了吗?我来看看她。”
刑如秋把瓜子壳吐出来,厚厚的两瓣唇因为嗑瓜子变得鲜红,有些像吃人的精怪。她拢了拢前不久刚烫好的卷发,轻轻踢了时妙一脚让她坐好,微笑着对时沂说:“时沂啊,妈这回把你叫回来是有事商量。”
时沂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也只能颤着嗓子说:“您说。”
“你和钟俊同吧你们是结婚了,但是你们俩大男人,也生不出孩子,这老钟家不就这根独苗苗吗?香火不就断了?”
“我和俊同做好了没有孩子的准备。如果之后想要孩子,我们会去领养。”
刑如秋笑意端不住了,破口大骂:“领养的孩子那是自己的孩子吗?那是野种!”她一把拉过时妙,像是推销物品一样把她推到他面前,“你看看你妹妹,她有你一半的血缘,是你最亲的妹妹!她可以给钟俊同生孩子!生下来的孩子跟你也亲!”
时沂被这番无耻言论惊得说不出话,又是愤怒,又是恶心。
还不等时沂说话,刑如秋又开始扫机关枪似的:“再说了,你和钟俊同也不是什么两情相悦,他因为对你爸的承诺跟你结婚,就是一个承诺,能有多牢靠?没有孩子的婚姻走不长久!你套不牢钟俊同,你妹妹聪明又漂亮,她可以!”
时沂第一反应是去看时妙。时妙眨着两只漂亮的黑眼珠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得意洋洋地笑,好像一点也不觉得羞耻和忿恨。
时沂咽了口口水,眉目收敛,静静站起来道:“我先走了。”
走到门口,他停住脚步,头也不回地轻声说:“我之后就尽量不回来了。”他明明已经出离愤怒,留给这个家最后的决绝信也是轻声细语的。他的话语温柔,却利落地独自斩断了和过去所有的藕断丝连。
时沂关上门,也把继母的谩骂和妹妹的尖叫哭闹关了上去。
他以为自己已经控制好了情绪,但是当他漫无目的地乱走,却恰好走到钟俊同曾经就读的高中时,他绷不住了。
时沂的心碎得很彻底,如果可以从胸腔里拿出来,那可能只是一团血肉模糊的肉块。他太难过了,轻声哭起来,不时用手背抹眼泪,一圈一圈地绕着钟俊同的母校走。
这所学校里有曾经的钟俊同。他好喜欢少年钟俊同,因为他从不让他觉得难过。但是现在的钟俊同,总是直接或者间接地让他特别难过。好像只要少年长大了,只要变成大人了,就拥有了轻而易举地蹂躏别人心脏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