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靠近,越是心惊。
很显然,韦彪是被人从裂隙口扔下来的,倘若一落到底,势必脑浆迸裂一命呜呼,但万幸的是,韦彪人高马大、腰圆背厚,那码子,比一般人大了一两号不止,于那裂缝的收窄处,居然卡住了,不上不下,一直悬吊。
这要是换个瘦子,早见阎王去了。
但这样一来,痛楚也加剧,任谁用胸腹处的挤压去架全身的重量,都不可能好受的,而且,韦彪还受了伤,孟千姿注意到,他嘴里只能发出沙哑的嘶声,就没个成句的话,小腹上应该是有大创口,就差开膛露肠了,一只手死死捂了兜住,两条空悬的腿痉挛着,似是想找方位来踩,但脚下偏偏就没有能踏的立点。
这特么,简直比下地狱受活剐还惨啊。
孟千姿鼻子一酸,她迅速从包里掏出一管葡萄糖,掏出匕首,横刀削了管头,先喂到韦彪嘴里,吩咐他:&ldo;先别说话,保持体力。&rdo;
然后又降了一米多,用匕首在相对的山壁上凿了两个上下的凹窝‐‐给她配的匕首,虽然不至于削铁如泥那么夸张,但凿石劈砍什么的,足够应付了。
凿好之后,她两手抓抬韦彪的腿,帮他把脚踏定。
双脚终于能够踏到实处,稍稍分担些胸腹处的压力,于此时的韦彪来说,简直是世上最幸福的事儿了,他啜咬着瓶身,长长呼出一口气。
孟千姿又取了裹带有药粉的绷带,先给他大致包扎了伤口,这才又顺着绳子爬高到与韦彪身位平齐,右腿蹬踏山壁,把身子给稳住。
腿上有些发虚,好像是知觉在渐渐恢复,伸手去摸,大腿的裤面上洇了一层血,孟千姿吁了口气,摸到腿弯处的拉链,把裤管拉开‐‐幸好穿的衣服都是方便拆卸的,否则裹个伤还要脱裤子,忒麻烦了。
她抹掉腿上的血,自己给自己缠绷带,韦彪在边上看她,嘴唇微微翕动,那管还剩了些的葡萄糖,就坠入了裂缝深处,连个响都没听着。
韦彪的声音干涩、微弱、喑哑,从喉咙口硬挤出来:&ldo;美盈……&rdo;
况美盈?
孟千姿动作一滞,瞬间抬头,连伤都忘了裹。
&ldo;孟小姐,你救……救美盈……&rdo;
他说话太费劲,孟千姿尽量把话问全:&ldo;美盈被那些人带走了?&rdo;
韦彪嗯了一声:&ldo;她……她发病……&rdo;
孟千姿只觉一股凉气从心头升起:&ldo;发病了?那种皮肤会自行裂开、还会流血的病?&rdo;
韦彪又含糊应声。
这病发的,还真会挑时候,孟千姿沉吟了会,垂下眼帘,继续裹伤:&ldo;不用担心,要杀她的话,早杀了,现在不杀,说明一时半会的,还不会杀。&rdo;
而且,追根究底,况家跟&ldo;它们&rdo;,在古早的时候,曾经是一头的:也许正是看在这层情分上,况美盈暂时能得周全。
包扎完毕,她接上裤管,又拿出备用的针剂,给自己做二次注射:&ldo;况家女人那种病,从病发到死,还得有段时间呢,想做些什么,还来得及。&rdo;
她给自己做肌注,针头入肉的瞬间,有一缕尖细的痛,一路循行,像是正拽着心口,微微扯了一下。
孟千姿声音忽然带了颤,她尽量保持正常:&ldo;我问你啊,江炼……&rdo;
不问还好,这一问,韦彪居然红了眼圈,颤抖着说了句:&ldo;太……突然了,我想回去救他的,他一开始就……&rdo;
孟千姿哦了一声,低头慢慢去推推柄,耳边兀自听到韦彪的喃喃:&ldo;我们一起长大的,干爷说,三个人要相依为命,是我太没用,干爷这才走了多久,没能救回他,也没保护好美盈……&rdo;
推柄推到了底,孟千姿视线也渐渐模糊,她猛闭了下眼,又睁开,拔出注射器,扔掉用过的针头:&ldo;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有人生,有人死,看开点吧。&rdo;
&ldo;我没法救你上去,我会把定位发给山户,在顶上做个显眼的记号,你尽量保存体力,等救援。有一些情况,跟你确认一下‐‐方便说话,你就说,不方便,点头摇头,嗯一声,或者给个眼神也行,我看得懂。&rdo;
从韦彪口中,孟千姿大致知道了翻车后发生的事。
当时,车上的人四散奔逃,依着神棍的建议,各跑各的、尽量分散,没人知道那个司机孙耀藏着没动。
况美盈晕死过去了,自然是由韦彪背着,他慌不择路,一口气奔出了好远,大晚上的,又没有灯光照亮,压根也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到了后来,身周一片死寂,反不敢跑了,怕呼哧呼哧的喘气声和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引来什么东西。
韦彪觉得山上会比旷野安全,毕竟山上有遮有挡的,所以他一路往山里走,想找个山洞或者避风的地方凑合一晚‐‐等到天亮了,事情或许会好办些。
他在半山腰处找了个避风的所在,抱紧况美盈,自己不敢阖眼,警惕地环视周遭。
因为一直没异样,他心理上有些放松,后半夜打起了盹,也不知道是哪一次打盹醒来时,忽然发现,前方不远处的山梁上,立了条诡异的影子。
是那个螳螂人,当时,它的四肢都是翻折开的,又细又长,手脚着地,头颅又奇大,看起来极其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