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小少爷突然弯腰,将白衣捡了起来,抖掉雪渣,重新披在他肩头,然后拉住他的手臂,温声说:“站起来。”
他看了看被捉住的手臂,眼睛一点一点变得明亮。
曾经有很多人拉过他的手臂,或粗鲁,或残暴,他总是被拉得很痛,被拉过的地方满是红痕。
没有一个人的手像柏小少爷的手一样温暖,没有一个人的力道像柏小少爷的力道一样温柔。
他两腿战战,实在是撑不起身体。
“站不起来吗?”柏小少爷微蹙起眉。
“能站起来的!”他害怕了,担心被丢下,连忙用尽全力,小手握成拳头,不停捶打膝盖,想将麻意全都打掉,眼泪却不争气地掉了下来,“小少爷,我能站起来,请您再等等我!”
穿军服的男人在后面道:“小少爷,如果柏先生知道……”
“知道便知道。”柏小少爷刮去一眼,声音带着一丝讥讽,“一个六岁的小孩儿,你们也下得去手?”
男人不说话了。
他勉强站起,努力冲柏小少爷扯出一个笑。
柏小少爷的眉心却皱得更紧。
他忐忑难安,知道自己一定是笑得太丑了。
可他不得不笑。
过去的生活教给了他不少求生“技能”,微笑就是其中之一。
人们都喜欢笑着的孩子,他不奢望被喜欢,但笑怎么也比哭好,说不定柏小少爷一心软,就给他一个家。
柏小少爷却说;“别笑了,把嘴闭上。”
他心里一紧,动也不敢动。
风更大了,柏小少爷走近一步,竟是将他抱了起来。
脏兮兮的小脚悬在空中,他瞠目结舌,“小,小少爷?”
“小少爷!”男人也在喊。
柏小少爷却谁都没理,冷着脸,将他抱进了“宫殿”里。
他不知所措,站在地上一步也没有挪。
柏小少爷扫了他一眼,露出很淡的笑,让人送来热牛奶与小饼干——后来他才知道,那种小小的,香香的饼干,叫做软曲奇。
“没地方去就暂时留下。”柏小少爷说:“这些都是你的,想吃自己拿。”
他怔怔地点头。
不久,“宫殿”里来了一位冷肃而威严的男人。男人一双冰海般的眼睛凝视着他,他浑身一颤,小饼干从手中掉落。
“大哥。”柏小少爷说。
他猛然明白,男人正是柏云寒——那个灭掉“脑髓”雇佣兵团的“恶魔”。
母亲给他灌输了六年仇恨,可是当他真正看到柏云寒,却并未感觉到什么恨意,只是近乎本能地害怕。
柏云寒于他,不过是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