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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第1页）

&ldo;若是大人之物，定要细细地盘问底下人，莫要纵容这等偷窃之风。&rdo;

宋敏眉尖微蹙，冷淡道：&ldo;不过是把梳子，也许谁不要了，扔在柴火堆里，你烧了便是。&rdo;

&ldo;那怎么行？&rdo;许娘子道：&ldo;梳子虽小，但若真有贼，下回定要顺走更贵重的东西，如此岂非养虎为患？&rdo;

宋敏无法，面无表情道：&ldo;好吧，你搁在这儿，我自会处理。&rdo;

许娘子这才放心地去了。

梳子静躺在石桌边，诗集翻过一页，正是元好问《骤雨打新荷》，上阙写夏日庭园美景，下阙起始一句：人生百年有几，念良辰美景，休放虚过。

宋敏莫名烦闷，合上书，抬眸只见庭中海棠二度开花，藤萝结果，阴阴夏木啭黄鹂，大好的时光，可她心里只觉得荒凉，遍体发冷。

阿照又同意儿吵架，红着眼圈儿从屋里跑出来，失望透顶的样子，这次意儿倒跟在后头哄：&ldo;你听我说嘛，好妹妹，听我跟你解释……&rdo;

阿照跑回自己屋，死死把门栓住，不再理她。

意儿道：&ldo;你把门锁了，一会儿先生歇中觉怎么办？&rdo;

宋敏脸上浮现平日惯有的温雅浅笑，说：&ldo;她这样动气，我可不敢进去。&rdo;

意儿微叹，折身走过来，口中碎念：&ldo;这个死孩子，总不听劝。&rdo;

宋敏顺手将梳子揣入袖中，若无其事，轻声问：&ldo;你与宏知县今后如何，可有做长远计？&rdo;

意儿自顾斟茶，悠然笑道：&ldo;我向来不问长远，只看今朝高兴。&rdo;

宋敏眉眼温柔，摇头笑了笑：&ldo;果然是年轻人，独有一番孤勇。&rdo;

意儿沉默下来，嘴唇微动，想开口问些什么，然记起姑妈曾嘱咐切莫打听宋敏私事，遂生生忍住，按下不提。

这一整日意儿没想过找宏煜，他的扇子和玉佩又落在她这儿，也没让人来取。

次日早起画卯，出了三堂，远远看见他的背影，身边跟着梁玦和几个小厮，乌纱帽夹在胳膊与侧腰间，着青袍常服，绣鸂鶒，束玉带，高高的个头，英挺肃然，转头与梁玦说话，侧脸亦是清俊。

意儿用欣赏的目光打量他，心跳略沉了沉。

时近八月，下忙将近，各州县衙门进入秋税征收期，众所周知，刑名钱谷乃衙门最要紧的两大事项，钱谷更是国脉之源，对官员来说，钱粮征收关系考成处分，影响升迁，所以征税一向是重中之重。

早上宏煜坐堂，向他们谈及此事，宣布本县将试行朝廷新令，依据《赋役全书》，用滚单取代三联票，进行征税。

本朝世宗皇帝登基后废除了前朝延续下来的人头税，将丁银平摊入田赋征收，减轻农民负担，也处理了赋役混乱的现象。在征收方法上，推行自封投柜，由原先吏胥下乡征税改为衙门发布布告，乡间里甲崔征，纳税户持串票亲赴衙门投纳，以此防止征收过程中吏胥强索之弊。

而征收凭证原有二联票、三联票，即将纳税户的应征税粮数目逐款写在上面，一联存于州县，一联交给差役作为征收依据，一联由纳税户保存。

办理时向书吏出示此票，书吏找出存底的同一串票，对照无误之后方才称量银钱，投入柜中。

到先帝继位，为解决隐户逃税之弊，采取整顿户籍措施，丈量土地，重新编排县以下划区，称为&ldo;顺庄编里&rdo;。

滚单由此而生。年初户部尚书请奏向全国推行滚单法，以一甲列为一单，于单内注明纳税户田亩数目、应征钱粮和期限，从甲内第一户起，依次滚单催缴，循环往复，同时让纳税户将应缴钱粮注明姓名及田赋银数，自行封好，投入衙门前院的木柜中。

&ldo;此法虽减少中间经手的过程，但仍需人手执行催单，不知该按照从前的办法交给甲里承办，还是衙门派驻差役坐催？&rdo;曹主簿问。

宏煜道：&ldo;农家百姓多半胆子小，见了公差便惊慌无措，恐衙役趁机敲诈勒索，还是交由甲里承办吧。&rdo;

曹主簿迟疑：&ldo;其实各地甲首、里长也常收取陋规，加收浮费，弊端终究难以杜绝。&rdo;

宏煜点头：&ldo;此法实行以后本官与曹主簿需得下去各乡考察，期间衙内政务交由赵县丞署理，大家辛苦几个月，年底本官自有犒赏。&rdo;

意儿双眸发亮，几乎抑制不住嘴角上扬，随众人一同起身，欣然朝上座拱手：&ldo;是，大人。&rdo;

晚间宏煜派小厮传话，请赵县丞过去吃茶。彼时已掌灯，天色暗下，她方才沐浴过，头发略湿，为了见他稍作打理，半束起来，藕色衣衫，脚下一双红皮木屐，翩翩然然，仿若游仙。

宏煜在窗下沏茶，懒散坐着，在家也穿得随意，见人掀开湘帘进来，他手上烫着杯子，眼睛直望过去。

&ldo;看来赵大人心情不错。&rdo;他若有所指：&ldo;今早我见你喜上眉梢，那笑意都快绷不住了。&rdo;

意儿微觉尴尬，略拱手示意，坐到他对面：&ldo;哪里，能得到知县大人器重，下官自是喜不自胜。&rdo;

宏煜哼笑：&ldo;是么？&rdo;

意儿听那语气嘲讽，不由清咳一声，问：&ldo;不知大人何日动身？&rdo;

&ldo;下月初。&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