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婆婆叹了口气,摇摇头道:“高寡妇平时靠给人浆洗衣衫赚点糊口的银子,哪里拿得出来这么一大笔银子?住在这里的邻居都是在街头摆摊做小买卖的,就算有心帮忙,怕也是无力。”
“孤儿寡母就是不易。”程惜惜也随口感叹,她与高寡妇不熟,也没有那么多的同情心,伸了伸懒腰准备回去睡觉,只听陈婆婆又絮絮叨叨说起了古。
“高寡妇这个人呐,我老婆子这辈子佩服的人不多,她算得上一个。当年她那夫君也是个药罐子,她硬撑着咬牙自己一个人撑起了家,最后夫君一撒手没了,她风风光光给他办了后事送走了他。
高寡妇长得好看啊,就算是这些年受了磋磨憔悴得不成样了,可那眉眼还是好看得紧。
有那闻家的旁支看上了她,想纳进去做小,而且应承会好好待二牛,可是她硬是拒绝了,说是人各有志,平生发了毒誓,宁为穷□□,不做富人妾。”
“那倒是,妾通买卖,大妇看不顺眼提脚就卖了,你连哭都没处哭。”程惜惜倒认同高寡妇的做法,这时听到她的哭声越来越大,侧耳仔细一听,像是二牛已经越发病重。
“唉,一个寡妇还没有孩子,以后老了可怎么办喽。”陈婆婆也跟着抹去了眼泪,“女人呐,生下来能长大不易,活着也不易。”
“婆婆你别哭了。”程惜惜摸了摸怀里的银票,简直心痛如绞,这是天注定的么?怎么算得这么准,将将好算准了她怀里的银子。她心一横站了起来,“婆婆你早点睡,我先回去睡了。”
程惜惜逃也似的回了家,洗漱过后爬上床,平时倒头就能睡着的她却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耳边始终萦绕着高寡妇悲惨的哭声,还有陈婆婆的那句女人不易。
“这是天要亡我啊。”程惜惜仰天长啸,双手不停拍打着床,好一阵子后她垂下头,然后翻身下床穿好衣衫,推开门走出去。
“咚咚咚。”程惜惜轻轻敲了敲高寡妇家的门,耳朵贴到门上听了一会,听到院子里传来了点灯的声音,然后她捡起一颗石子用银票包着,手一扬将银票掷进了院中。
“谁在外面?”院子里高寡妇戒备的声音传来出来,然后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响起,过了一阵是隐忍激动的哭声。
程惜惜听了一阵,见脚步声越来越近,她飞快的闪身离开了。
做善事不留名,程惜惜觉得自己像是话本中劫富济贫的大侠,可是她回去后躺在床上心痛了几天几夜,很多时候都按奈不住想去将银票要回来。
自己穷得叮当响吃了上顿没下顿,冒着性命危险弄来的银子,居然因一时的测心之心全部送了出去。
这要是被阿爹程放知道了,他首先得打断她的腿,然后趁她躺在床上无法动弹更无法逃走的时候狠狠的奚落她。
人有多大头,就戴多大的幞头。
做事不计后果,鼠目寸光,乱发善心,只会招来祸事。
程惜惜在家里后悔痛哭,也错过了安城里的热闹。
安城大户石家在京城任户部侍郎的石家大郎贪污被革职打进大牢,石家本家也受到了牵连,大理寺少卿和舫亲自来办案,从石家抄出了无数金银财宝,一箱箱封存好送往了京城。
除了石家,还有石家的姻亲,平时来往密切的人家都没逃脱,一时间安城风声鹤唳。
“婆婆,画上的小娘子你可见过?”一个小厮打扮模样的人拿着画像问坐在门口纳凉的陈婆婆。
陈婆婆看了看小厮身边高大的黑衣男子,这样子俊又贵气的男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强忍住心慌,眯着眼睛仔细的看了看画像,然后摇了摇头,肯定的说道:“我在这里住了几十年,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么好看的小娘子。”
小厮看了看画像,挠了挠头心想,好看吗?这么寻常的长相,府里到处一抓一大把,小地方人真没见识。
“不过画上的小娘子是你什么人,你为何寻她?”陈婆婆又疑惑的问道。
小厮飞快的看了一眼旁边的和舫,干笑道:“没事,就是她欠了我家郎君银子,一直拖着不肯还不说,还躲了起来,所以得四处寻她。”
陈婆婆心里一咯噔,想到高寡妇家突然出现的好心人,暗骂程惜惜这个死丫头,真是狗胆包天,居然骗到了贵人身上去。
哎哟幸好是骗银子,不是骗婚,这个郎君长这么好看,要是她骗婚的话自己定会大义灭亲将她供出去。
“你去别处寻寻看吧,我们这里都是老老实实良善人家,定没有这样子的骗子。”陈婆婆和言悦色的说道。
“初一,我们走。”和舫见问不出个所以然,招呼着小厮离开。
这时程怜怜摇晃着尾巴从旁边走了来,见到和舫后停了下,然后呜咽一声夹起尾巴转身逃得飞快。
和舫背着手眯起眼睛看着逃窜的白狗,总觉得此狗甚至眼熟,他转身问道:“敢问婆婆,那条白狗是哪户人家的狗?”
陈婆婆心道坏了坏了,程惜惜这个死丫头,出去行骗还带上了程怜怜,这条狗贪生怕死又贪吃也就算了,紧要时刻偏偏尽会出乱子。
“人都养不活了,哪里会有人家养狗,兴许是街头无家可归的流浪狗吧。”陈婆婆强笑后答道。
和舫看了眼陈婆婆,对小厮使了个眼色,上了旁边停靠的马车离开了清水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