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绎之看着她面庞清柔,有种不真实的错觉,良久微微点头道:&ldo;罢了,就依你吧。&rdo;
韩蛰鸣眼里精光一闪,顿时高兴道:&ldo;老子还没治过气府受创如此之重,还能痊愈的人!&rdo;喜向窗外叫道:&ldo;真儿,真儿,快去给我备下银针药剂!&rdo;
窗外一个少女应声而来,步履轻快,杏红的衫子映着青翠的树木,分外耀眼。她笑容明媚道:&ldo;爹爹,他肯治江大哥的伤了?&rdo;
韩蛰鸣点头,&ldo;肯了,这位姑娘说服了他了。&rdo;
那少女看了苏离离一眼,欢声道:&ldo;太好了,我去跟妈说。&rdo;转身又往外跑。
韩蛰鸣道:&ldo;叫你们备药!&rdo;
&ldo;知道了!&rdo;她人已去远。
苏离离看着他们几人一派生气,心里也多少有点愉快。慢慢踱出木屋来,屋外生着一片凤尾竹,晚风一起,刷刷地摩挲着响。苏离离漫无目的地走过那片竹林,渐渐离远了木屋。山谷幽静,间关鸟鸣,一路树木丰茂,不乏百年良材。苏离离摸着一棵大榕树的树皮,暗想自己这一辈子只怕是与木材结下不解之缘了。
天色将暗不暗,木叶糙丛有些沙沙声。苏离离放眼看去,山坳处走来个青色人影,影影绰绰也看不分明。苏离离转身欲往回走,却见那人步履从容缓慢,却又专注地朝着这边行来。渐渐近了,更近了。
苏离离如魔怔般站住了。那人眉目俊朗如星月皎洁,却褪去了青涩,而更加深刻英挺;身量也愈加挺拔,足比苏离离高出一个头。他在离她三尺之外站定时,望着她的眼中无悲无喜,只是专注,衬着身后薄暮,似从前世走来。
寂静中,他的声音低沉愉悦,&ldo;姐姐。&rdo;
苏离离被凌乱的风吹散了头发,她撩开颊边的发丝,疑幻疑真,低声道:&ldo;木头。&rdo;呆呆立了半晌,眼中看着彼此,却仿佛触到了曾有的明媚清澈。那是后院葫芦架下稀松细碎的阳光,是屋瓦上凝起的青霜。人们记得一段时间,并非记得它的细节,而是因为种种见、闻、触、动,编织成某种模糊的感觉,印入了灵魂。
苏离离语调迟涩,在唇齿间辗转而出,如怨慕般柔婉深邃,仍是低声叫道:&ldo;木头。&rdo;
这声音让他顷刻间动容,未及说话,苏离离已扑上前去,将他狠狠一推,大声道:&ldo;你死哪儿去了?&rdo;声虽狠恶,眼眶却红了。
木头有些站立不住,跌坐在地上,却仰头笑了。苏离离一把将他按倒,怒道:&ldo;你怎不回来?!&rdo;
木头由她按着,却微笑地看着她:&ldo;回不来。&rdo;
苏离离愣了一愣,眉头一拧,&ldo;怎么?惹了桃花儿债了?!&rdo;
木头苦笑,&ldo;没有。快死了。&rdo;
苏离离松开手,目光刀子一般扎在他脸上,&ldo;你都干什么去了?&rdo;
木头看着这双清明的眸子,心中不复死灰般的寂,却是喜悦的沉静,淡淡道:&ldo;也没干什么,就杀了个皇帝。&rdo;
苏离离咬牙道:&ldo;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rdo;
木头支起身看着她,轻轻道:&ldo;难怪你眼神刀子般刮我。&rdo;
苏离离一把将他又推下去,也不管地上泥土,默然坐到他旁边,道:&ldo;怎么快死了?&rdo;
木头慢慢坐起来,&ldo;当时受了极重的内伤,祁凤翔认识韩先生,把我送到这里来。韩先生用尽法子才保住了性命。每天都需在温泉里疗伤续命,不能有一日暂离,顺便打捞被扔下来的人。&rdo;
&ldo;今天是你把我捞起来的?&rdo;苏离离问。
&ldo;嗯。&rdo;
她默然一阵,&ldo;你为什么要杀皇帝?&rdo;
&ldo;他是我们的仇人。&rdo;
苏离离端详他清冷的神态,&ldo;你到底是什么人?&rdo;
他看着她,&ldo;我是木头啊。&rdo;
&ldo;为何不告诉我做什么去了?&rdo;
&ldo;因为可能有去无回。&rdo;
&ldo;那你过后也该给我一个信儿啊!&rdo;
木头停顿了一会儿,望着那片竹子,静静道:&ldo;我的伤终究好不了,又不能离开峡谷温泉。让你知道不过是白白难过;即使你来见我,过不了两年,我也还是死了,又何如不见。&rdo;
苏离离静了静,眼珠子一转,急急扯他袖口道:&ldo;你不会死的,现在有人可以救你!&rdo;她看一眼竹林那边闪烁微渺的灯光,&ldo;我们快过去吧。&rdo;
拉着木头起来,两人往木屋那边去。他走得很慢很稳,一步一步。苏离离却一眼看出他不如原来的矫健敏捷,心里有些懊悔方才不该推他。放慢了步子,两人走到木屋前,韩真迎了出来,一见木头,笑得纯粹真挚,道:&ldo;江大哥,你有救了。&rdo;
时绎之要救的那个人果然是他,苏离离略略放下心来,却禁不住一阵冷笑。哼哼,混成大哥了。姜大哥?把你拍成蒜大哥!
三人进得屋去,时绎之正盘膝坐在苏离离方才躺着的床上,依韩蛰鸣所教之法调息理气。木头甫一进门,蓦然站住了。时绎之睁开眼时,眉目一凛,寒霜般冷冽肃杀。见苏离离站在他身边,意态亲熟,沉声道:&ldo;离离,你认识他?&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