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书人拈须别具意味的讪笑:&ldo;可不正是,公主后来一直无所出,便从宗族里挑了一位过继,总不能让左候就此断了香火。过继的那位公子也十分知礼,勤修武艺弓马精熟,行事又端方,颇得世家赞誉。公主数年前染了怪疾不良于行,他早晚问安,侍奉如亲母,确实也对得起这一番造化。&rdo;
茶客中有人哗笑,&ldo;那又如何,而今候爷的亲子突然冒出来,继子可是尴尬得紧。&rdo;
另一人驳道,&ldo;亲子不过是庶出,又失踪多年,谁知品性怎样。安华公主为圣上亲妹,身份何等高贵,若她坚持让继子袭爵,只怕候爷也未必能逆。&rdo;
底下乱哄哄的交头结耳,有人支持继子,有人支持候爷亲子,一时各有道理,争得脸红耳赤,说书先生胸有成竹的喝茶,待议论低下去才又开口,&ldo;这确也是两难,公主爱重从小养在身边的继子,可候爷必然更看重自家血脉。听说那位长子是被世外高人带去医病了,如今病愈回返,犹如遗珠复得,岂有不喜,只可惜此子不曾习武,长成后弱质彬彬,全无候爷勇武之风。&rdo;
茶客中有人闻之摇头:&ldo;左候爷一世英雄,如何能将爵位传给文弱之人。&rdo;
也有人持相反意见,&ldo;染了咯血痨还能痊愈,此子可谓命大,不会武算什么,靖安候府世袭爵位,此前不也曾数代未出将军,直至左候出世才算实至名归。&rdo;
还有些茶客关注的更为实际,&ldo;不知是哪位神医这般高明能医死痨,只怕与方外谷的圣手相比也不差,若是此子能召来神医给公主解去沉疴,说不准公主一喜,爵位就定了。&rdo;
说书先生嗤之以鼻,&ldo;就算有偶有奇人,如何能与方外谷这等圣地相较,若不是实在难寻,早被求医的贵人挤破头了。&rdo;
众厢茶客随之叹息,传说方外谷医道精绝,圣手云集,能活死人而ròu白骨,然而隐于群山之中,兼又开价奇高,且不说寻常人诊不起,就算有达官贵人愿以千金续命,也难觅其途而入。
茶客们嘘叹了一阵,话题零落,说书先生自然不会让场面冷下去,堂木一拍又起了新话头:&ldo;若说近日武林,也有桩趣事。&rdo;
一句话又吊起了胃口,茶客们纷纷催促,说书人摇头晃脑:&ldo;诸位可知,当前江湖上最厉害的贼是谁?&rdo;
茶客中立时有人叫嚷起来:&ldo;飞寇儿!&rdo;
说书人喝了一声赞道:&ldo;台下所言不错,飞寇儿来无影去无踪,飞檐走壁神出鬼没,正是近年缉榜上的头一份。河东赵公伯家藏百步外可见寒光的夜明珠一枚,爱若珍宝,时常把玩,一次与友人共赏后不翼而飞,迁疑于挚友几至破脸,直到发现屋角掉落的一枚墨丝盘云结,才恍然明白竟然是飞贼下了手。汴州金刀门掌门钱开泰为贺淮南太守的生辰,重金购得白玉观音一尊,那观音颊上玉色微沁,望之栩栩如生,端的是一件价值连城的至宝,却在进献的前两日不翼而飞。藏珍库重锁完好如初,淮南太守闭锁城门连搜十余日,巨额悬红至今无人能领。&rdo;
说起宝物,说书人滔滔不绝,意兴难遏,堂内众人听得也是兴致勃勃。
&ldo;太原柳中池家赀逾万,富甲天下,豢养高手无数,挡不住飞寇儿空空神技,痛失心头宝爱的南海珊瑚树,气得柳中池三尸bào跳;再有襄阳解候夫人的嵌金火狐裘、通州陈家珍藏的衔碧翡翠鸟,还有这次云阳赵家失窃的绿绮琴,无一不是罕见的至宝。赵老太爷亲自上门请了神捕燕归鸿,这神捕果然不凡‐‐&rdo;
底下有人哗笑起来:&ldo;神捕追索飞寇儿数年,飞贼依然逍遥法外,就算赵老太爷把他请出来又有何用。&rdo;
说书人提高声量将杂音压下:&ldo;只怪那贼太狡猾,每次现身形貌不一,各处画影图形厚厚一摞,竟无一张相同。此贼精擅易容,行事又滴水不透,如果不是他太过张狂,在案场均留有一枚结扣,不少失主甚至疑为内贼所窃。寻常捕役连飞贼的边都摸不着,而燕神捕此次在云阳一举将其击伤,离擒获仅有一线之差。&rdo;
&ldo;好容易交上手,怎么还是让这贼跑了。&rdo;一名茶客遗憾的摇头。
另一茶客哈的一声笑道:&ldo;莫不是神捕大人那日喝了酒,有些手软?&rdo;
堂木重重一拍,说书先生正色道:&ldo;莫要小瞧了此贼,武林榜中无庸手。鬼眼罗迦huáng泉引,一匠双老三绝手,九戟追魂玉狻猊,修罗燕捕素青颜。这四句中所提到的武林中最顶尖的十余人,无不各有所长。&rdo;
说书人对这些武林人物了如指掌,说来熟极而流,&ldo;鬼眼罗迦远去东瀛,huáng泉引数年未现江湖。除开这两个凶名最盛的,余下的天地双老,修罗刀,玉狻猊,九纹戟,追魂琴,素手青颜,哪一个不是名震一方。三绝手中的妙手飞寇儿神出鬼没,除了燕神捕,还有谁能捉到他半分影子。&rdo;
茶客中有人起哄:&ldo;这贼出名不过是因为能偷,论功夫如何及得上其他英雄。&rdo;
说书人嘿笑一声:&ldo;我且问一声,这贼来自何处?师承何人?身手如何?是老是少?历年可曾有一次失手?&rdo;
茶客面面相觑,竟无一语回答。
说书人的气势顿时盛了几分,扬头道:&ldo;有道是知己知彼方能决胜,这贼如此神秘,作案无数,却在神捕手上吃了苦头,可见魔高一尺,道高一丈。&rdo;
茶客一听确有道理,三三两两附和起来。
说书人精神大振,仰首将残茶牛饮而尽,开始道起神捕的传奇事迹。
边角一名不起眼的灰衣少年站起来,默不作声的往茶盘里丢了几文钱,挑开垂幔走出了茶堂。
正在闲磕的店伙见幔帘一晃,惊觉该让船夫送客上岸,追出去却不见人,只见湖水淡淡起鳞,近岸蝉声阵阵,一切全无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