胶东王也怔了一下,释然道:「父皇果然还是不愿意放弃太子。」不论哪一个带兵平叛,只要胜了就是在赤裸裸地打太子的脸,唯有皇上亲征,太子才能保住颜面。
留福亦明白这里面的关窍,满怀酸楚地道:「太子还是年少时便由皇上带在身边教导,情分果然不一般。」而自家王爷呢,从出生起见皇上的次数就是有限的,同样都是儿子,差别就是这样大。
胶东王倒没有多伤感,年少时对父皇的慕孺之情早已经磨得不剩多少了,他随即吩咐道:「打听一下谁留在京城监国。」
皇上虽然说要亲自带兵同征,但其实却没有明旨发下,亦没有说谁留守京城,谁跟着他出征。但是,留福却道:「一定会是太子!」皇上亲征,储君留守京城,自然再顺理成章不过了。
就是胶东王也是一样的想法,皇上会将河间王、长沙王带在身边,然后把太子留在京城‐‐如此一来皇上得胜回京时,纵河间王、长沙王立下赫赫战功,但太子监国的功绩总要稳稳地压住诸弟。
几天之后,皇上在朝堂上颁发了旨意,三月十五,大军随御驾亲征,太子、河间王、长沙王随行,甚至邓太尉也被皇上带走了,却留颖川王监国。
薛太傅听了便长叹一声道:「&lso;父母之爱子,为之计深远。&rso;皇上为太子不可谓不用尽心血了。」
留福看着王爷半丝表情也没有的脸,仔细想了一会儿,终于完全明白过来:如果皇上令太子监国,纵然能得了留守之功,但总不如亲自带着太子出征,指挥他平定冀中青州,如此太子辄几可一雪前耻,青州之败便不至于动摇东宫的地位。而带着河间王和长沙王出征,独留颖川王监国,也是不欲其他皇子守京之功。
与此同时陆相也听到了消息,心神顿失,正拿在手里的杯子便落在了地上,发出一声脆响,半晌开口道:「当初如果举荐了胶东王会不会不同?」
许衍正立在下首,听丞相之意并非在问自己,却似在自问,知道丞相后悔了。眼下的局面正是丞相最不愿意看到的,就算皇上亲征后大大削弱青州邓家的势力,但邓家的根基还是一点也没动,甚至邓太尉的外孙还会登上皇位。
可是当初丞相既然选择了赵家,放弃了胶东王,现在只能承受。而且许衍还觉得,「就算丞相选择了胶东王,也未必能成功,皇上终究还是有私心的,完全偏心邓家。」
「那么陆家呢?到那个时候会被流放还是灭族?」
听着丞相的问话,许衍的心里升起了浓重的悲哀,丞相老了,越来越胆小,越来越没有眼光,也越来越不能决断。从听从自己的谏言接胶东王回相府,到选择长沙王放弃胶东王,再到重新犹豫再次选择,完全看不到他过去的睿智‐‐不,其实陆相原本也不够睿智,否则当今的天下决非如此。
许衍为丞相悲哀,更为自己悲哀,毕竟放弃胶东王也是自己选择的,现在还来得及反悔吗?他想了想,坚定地道:「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就算太子和邓家这一次虽然逃过了青州兵败的责任,但新朝初建,天下未平,皇上正值盛年,鹿死谁手,尚未可定!」
御驾亲征,又比上一次太子带兵出征不同,整个朝廷都忙碌起来。
胶东王这一次并没有被派发放粮草之类的任务,他便作了一篇辞藻华丽的长赋送行,素波虽然读起来有点儿困难,但还是看懂了意思的,胶东王感慨与父皇分别的伤心,再预祝皇上旗开得胜。素波不很通文墨,可她很敏锐地感觉到淡淡的悲伤,便轻轻地抚着胶东王的头问:「你很不愿意父皇离开吗?」
胶东王就占了点头。
平日里胶东王几乎从来不提皇上,也看不出对皇上有任何惦念之意,但到了此时还是伤心,素波便也感慨起来,「毕竟是亲生父子啊,血脉亲情怎么也改不了的。」
胶东王就垂下了眼睛,他能告诉王妃自己不愿意父皇离开京城是真的,因为父皇如果走了,京城就成了皇后的天下,胶东王府的处境就会更艰难了吗?至于血脉亲情,他从来都不大相信的。
素波看着,却只当胶东王担忧父亲,便轻声细语地劝他,「父皇可是经历了十几二十多年的征战打下的江山,打仗对他不算什么事,更何况朝廷的兵马比牛通多得多了,民心也占在我们这边,你不必担心的。」就把当时留福劝自己说胶东王如果出征一定得胜的话讲了一遍,胶东王如今越发明事理了,只要细心讲解他一定能听得懂的!
留福正好有事来回禀,听了这长篇大套的道理就咧了咧嘴,当时自己就是如此劝王妃,可是她根本听不进,还说如果皇上派王爷为将出征,她一定要去宫里求皇上收回成命的。现在如她所愿,王爷与出征无缘,她倒将自己的话用来劝王爷了。
这些话原本是王爷详察天下之势得出的结论!
素波哪里能想到这么多,她安抚着小美男,「父皇出征,我亲手做了一件防弹,噢,防箭背心准备献上去,父皇穿上这背心,一定不会有事的。」皇上对自己一向很不错,现在要送他出征,自己总要送些东西的,金银珠宝自己本没多少,就是有也都是皇上赏的,不如亲手做一样东西更能表达自己的心意,同时也很省钱。
丝棉小背心上面缝了无数的铁片,层层叠叠,与铠甲有些类似,但却轻便便了许多,正好能护住心胸,瞧着还是很不错的。但胶东王看了轻轻摇了摇头,留福就替他将话说了出来,「皇上有许多上好的铠甲,前朝传下来的明光铠、本朝工匠做的锁子甲、皮铠等等,不会穿王妃做的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