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这些小盒子真别致。&rdo;何干道,&ldo;以前都是绣荷包装喜糖,盒子更好。&rdo;
&ldo;麻烦少。&rdo;潘妈道,&ldo;喜糖送来就是装在盒子里了,省得再往荷包里装。&rdo;
琵琶吃了几个,剩下的都给了何干。
&ldo;这盒子倒方便,装个小东西。&rdo;何干说。
&ldo;那你就留着吧。&rdo;
琵琶与陵直到午餐时间才见到新娘子,在餐室等他们下来吃饭。老妈子们预备好了一张小红毯。两个人磕头,依何干教的喃喃叫娘。
&ldo;嗳哟。&rdo;新娘子发出礼貌的惊讶呼声,身子向前探着点,伸出手来像要拦住他们。
就跟向先生磕头一样,琵琶心里想,做个样子。这如今她大了,知道并不存什么意义。她笑着磕头,觉得脸皮厚了,尽量慢着点。站起来后又向榆溪磕头,喃喃说:&ldo;恭喜爸爸。&rdo;
榆溪略欠了欠身。然后是仆佣进来行礼,先是男人半跪行礼,再是女人请安。
大家坐下来吃饭。荣珠夹了鸡肉放进琵琶和陵的碟子里。榆溪说话她只含笑以对,说的都是亲戚,偶而打喉咙深处嗯一声。
午饭后新婚夫妇出门。琵琶溜进了客室。预备有客来,搁了几盆ju花,此外仍像是天津的旧房子,赤凤团花地毯,王发摆设的褐色家具,熟悉的空屋子味,不算是尘灰吊子味,却微带着鸡毛掸的气味,而且弥漫着重重的寂静,少了大钟滴答声,别处也能听见这寂静。房间使她悲伤,可是她喜欢这里。她拿桌上的糖果吃。陵进来了,瞪大眼睛笑着,意味着&ldo;怎么回事?&rdo;
&ldo;好吃,就只有这些。&rdo;她拎着蓝玻璃纸包的大粒巧格力糖的鱼尾巴。
四个玻璃盘里的糖果陵都拿了,显得平均些没动过。可是只有巧格力糖好吃。两人费力咬着中央的坚果,吃了一嘴的果仁,觉得受了贿赂。陵不看她的眼睛,知道视线相遇她或许会露出讥诮的笑。他们听见有人进来,并不转头,羞于人赃俱获。
潘妈进来了,脸颊红润润的,小脚扛着一座山。
&ldo;吃吧,多着昵。&rdo;看见桌上的蓝玻璃纸忙说道。
两人又吃了一会,才不显得心虚。潘妈拿了个大罐子进来,再装上糖果。
&ldo;吃吧,&rdo;她不耐的催促,&ldo;吃吧。&rdo;抓了一把巧格力糖搁在他们眼前。
何干进来同潘妈说话,也没叫他们留点肚子吃晚饭。两人自管自吃着。
是贿赂。他们觉得廉价,倒许还上了当。琵琶站起来上楼去了。陵也跟着上去。
十五
何干每天问琵琶:&ldo;进去了没有?&rdo;指的是吸烟室。
&ldo;没有,说不定他们不要人去搅扰。&rdo;三餐见面尽够了。她不像何干,知道有蜜月。
&ldo;你又不是外人,他们欢喜见你,进去说说话。&rdo;
&ldo;等会吧。&rdo;
&ldo;他们起来一会了,现在正好。&rdo;
有时候琵琶说:&ldo;等会吧,有客人。&rdo;
&ldo;没别人,就是你六表姑七表姑。&rdo;荣珠的异母姐妹。&ldo;去跟她们说说话,亲热一点,都是一家人了。&rdo;
&ldo;好,好,等一会。&rdo;
半个钟头后何干又回来了,低声催道:&ldo;进去。&rdo;
&ldo;知道了。&rdo;
她立时站了起来,省得还得解释,有些话委实说不出口,可是一见何干的神色便知道不需多言。两人有默契。就如俗话说的:
&ldo;打人檐下过,哪能不低头?&rdo;
琵琶每天总在她父亲后母躺着抽大烟的房里待一些时候,看看报,插得上嘴就说两句话。她不觉得难为情,换了何干她却觉反感。何干回话总是从心底深处叫声&ldo;太太!&rdo;老缩了,像只大狗蹲坐着仰望着荣珠。太两样了。琵琶总以为她不愠不火,这会子却奴颜婢膝的。
拿不定荣珠的脾气,何干对陪房的阿妈仍旧很客气,荣珠的母亲搬进来住,也只敢皱眉头。她的母亲是姨太太,说亲的时候始终不出面,婚礼上琵琶也不记得见过她,虽然她一定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