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那是北通州。&rdo;秦干说,&ldo;这是南通州。&rdo;
&ldo;八爷说不准她到北平、上海、天津这三个地方挂牌子,沈家的亲戚太多了。&rdo;葵花说。
&ldo;横是还有别的地方。&rdo;秦干说。
&ldo;再出去挂牌子做生意也不容易,又不年青了。&rdo;葵花说,&ldo;是啊,又抽大烟,又打吗啡的。&rdo;
佟干口里啧啧啧的响,做个怪相。&ldo;一天该花多少钱!&rdo;
&ldo;只有姑爷供得起她。&rdo;葵花说。
&ldo;她不会有好下场。自己的亲侄子‐‐一个头还打得有篮子大。&rdo;秦干说。
&ldo;心真狠。&rdo;何干也说。
&ldo;看她现在怎么办,瘦得就剩一把骨头,浑身都是针眼。&rdo;葵花说,&ldo;只有姑爷当她是宝。&rdo;
楼下仍忙着理行李。
行李只理了几个钟头,几辆塌车却堆得高高的拉出大门,箱笼、家具、包袱、电扇、塞得鼓涨的枕头套、糙糙拿报纸包的包裹、塞满了什物的痰盂和字纸篓。老妈子们挤在楼上窗口看。
&ldo;哪来这些东西?&rdo;口里啧啧的响,又是皱眉又是笑。
&ldo;我要看。&rdo;琵琶说。
何干把她举到窗口。
&ldo;我也要看。&rdo;陵说。秦干也把他抱了起来。
又出来一辆大车,堆得小山似的,苦力在前面拉,车后还有人推,摇摇晃晃走了。后面又一辆。
&ldo;不是说只能带他们自己的东西?&rdo;佟干起了疑心。
&ldo;他们房里的都是他们的东西。&rdo;葵花说。
他们默默看着底下,紧贴着黯淡的窗子玻璃,下午时间灰濛濛的。大车仍是一辆接一辆。
&ldo;哪来这些东西?&rdo;葵花喃喃自语,摸不着头脑,脸上不再挂着笑。
又出来了一辆车。看着看着,心也掏空了似的。
过后几个星期,秦干忽然辞工了。她说年纪大了,想回家去。主意一定,一天都等不得,归心似箭。沈家也要搬到南边,到上海跟露和珊瑚会合。露回来了,有条件,离开天津,以免新房子的老太太不待见她。上海和秦干的老家南京隔得不远,跟着走可以省一笔路费,可是她还是自己买了火车票。
&ldo;嗳,陵少爷,&rdo;葵花说,&ldo;秦干要走了,不回来了。你不难过?不想她?&rdo;
陵不言语。
秦干说:&ldo;是啊,秦干走了。再没人凶你了,没人叫你别跑怕跌跤,叫你别吃怕生病。你会像大孩子,自己照应自己。要听话。秦干不在你跟前了。&rdo;
&ldo;秦干走了,等你娶亲再回来。&rdo;何干跟陵说,想缓和生离死别的气氛,编织出阿妈最欢喜的梦想,&ldo;等你讨了媳妇,秦干再回来跟你住。&rdo;
秦干不作声。行李都拿到楼下了,黄包车也在等着。她一个转身跟琵琶说话。
&ldo;我走了,小姐。你要照应弟弟,他比你小。&rdo;
泪水刺痛了琵琶的眼睛,洪水似的滚滚落下,因为发现无论什么事都有完的时候。
&ldo;还是小姐好,&rdo;葵花说,&ldo;又不是带她的,还哭得这样。看陵少爷。&rdo;半是取笑,&ldo;一滴眼泪也没流,一句话也没有,真是铁石心肠。&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