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刃敏感地察觉了他的不同,她是三人之中最不解世事的一个,眼见洛九江出去了不到一刻钟就发生了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便忍不住一直盯着他看,直看得洛九江摇头微笑。
谢春残见此只好把小刃的脑袋扳正,苦口婆心地教育道:“别人思春的时候,你不能把眼神沾上去不放,这样是要挨砍的。”
洛九江:“……”
他一时间实在没有话想说,唯有飞身上前提刀便刺才能表明他的心情。第一招便直晃谢春残面门,刀锋凌厉,几乎是贴着谢春残脸上寒毛擦过去,差点没让他破了相。
谢春残飘然后撤,躲过洛九江突如其来,如雷霆电闪般的十三刀,口中笑道:“九江,被我叫破了就要杀人灭口?这可不像你的为人啊。”
“谢兄,惩奸除恶、以身作则正是我的原则。”洛九江诚恳道,“我预见到了谢兄这张嘴日后必将在修真界里掀起无数风雨,为天下计,今日我就忍痛割爱,帮谢兄一劳永逸算了。”
两人此番打得好不热闹,在一旁旁观的小刃一瞬间突然恍然大悟,无师自通:“姐姐,这就是自取灭亡吧?”
封雪:“善哉,正是。”
谢春残:“……”他又问出了那个已经问过十余遍的问题,“封雪,你妹妹跟本就不傻是吧!”
四人登时闹成一团,封雪又是一个雪球扔向谢春残后脑,恰逢洛九江正好逼至那吃光的石锅旁边,脚下一跺一踢挑起了油乎乎的锅子直砸向谢春残一张俊脸。谢春残闪身一躲,雪球正中锅心,残躯一时迸溅的极有艺术感。
洛九江上前两步,一把捞住烤锅,只看了一眼就笑出声来:“雪姊好准的手艺,还省了我刷锅的功夫。”
谢春残挑眉一笑,刚想说句什么,远处便传来一阵尖利刺耳的钹声,这声音密集又锋锐,直听得人寒毛倒竖,头皮发麻,在这常年灰厚的云层下,竟散着股幽森的鬼气。
洛九江从没听过这等让人自肺腑里抓心挠肝的声音,一时禁不住皱起了眉头。然而等他转头一瞧,封雪和谢春残此时竟齐齐按住了武器,面上俱是警惕之意。
“居然开集了……”谢春残喃喃道,“我还当要再来一个一年半载,好让他们把炼气修士都饿得死绝死尽呢。”
封雪已经站起身来,她表情比谢春残更凝重一些,不知心里想到了什么,眼角的肌肉已经开始飞快跳动。
她一言不发,却把小刃拉到自己的身边,有些匆忙地摸索着抓住了对方的手。
谢春残没理这两人的小小互动,他快步走到洞口向天上一看,再转过脸来是面色已然大变。自两人相交以来,洛九江还从没听过他用这样郑重其事的语调讲话:“封雪,你的麻烦来了。”
这是在打什么哑谜?
洛九江好奇之意大起,脚下一踏便已闪至洞口。他有样学样地朝着天空瞧了一眼,只见某个形如街道的法器正从天缓缓而降,应该就是那个“市集”。
而在这长街般的法器之外,更有一辆以猩红大毡为为帷,饰以无数珍宝,形貌华贵异常的轿子划破天际,轿子周围前拥后呼,一群人簇拥着那大轿一起,用一种飞马奔腾般的速度直直向他们所在的山洞行来!
那迅疾若流星般的坐驾还没有临近山洞,一道黏糊糊假惺惺的问候便已遥遥传来:“三年未见,不知大姐姐一向可好?”
“可和你那老王八犊子爹一起打包滚吧。”封雪一脸冰冷地吐出一句话来,“谁是你姐姐?”
这句话着实出乎洛九江的意料——他从没想过,封雪这种冰砌雪凿般的姑娘,竟然还很会骂人!
“看来大姐姐确实疯的厉害了。也难怪嘛,毕竟大姐姐修为都快跌到底,马上连个人形都不剩了。”轿中人先是静了一静,又阴阳怪气地笑出声来,似乎生怕别人听不出他的幸灾乐祸之意。这人的嗓子又脆又甜,还带着一点未褪去的童音腔调,然而他的刻毒却浑然不像个孩子。
轿子终于在山洞洞口停下,猩红轿帘里探出一只又细又白的软嫩小手,那手上带着一串细细的银镯子,每个镯子上都镶着一颗鸽子卵大的鲜红石头。
轿帘半掀,露出那少年一张甜甜笑脸。他身量形貌不过十二三岁大小,遍身都是高高在上的矜气,那一群拥簇中有人跪下来接过他手上帘子高高卷起,他却连瞧也不瞧一眼,踩着那人的脑袋便下了轿。
一息之后,他的目光已越过洞口的谢春残和洛九江,直直投在了封雪身上。
他甚至没有正视过洛九江一下,可那眼神却无端让洛九江心头发毛。他总觉得这少年的目光扫来时,是把自己和谢春残一同看做了鸡鸭鹅犬一般,分毫没把人当作人。
不等他再深想下去,这少年便用一句话证实了他的猜想:“这三个人是大姐姐蓄养的活肉么?”他极神气地拿手指虚虚在谢春残和小刃身上一划,“这两个面熟,好像三年前就见过。大姐姐真有耐心,能等到他们最鲜嫩弹牙的时候。”
“……”封雪的脸色立刻苍白起来,仿佛被这一句话狠狠戳进了未愈的伤口里。她刚刚那一骂可谓中气十足,现在却像被谁扎破了肺,一腔气都漏了个精光。
“滚!”封雪紧咬着牙龈森然道,“我说滚!”
“你还真是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啊。”少年渐渐收拢了脸上的笑容,声音也由甜腻转为阴冷,“花碧月,我劝你还是跟我回家,好好跟爹爹认个错,我还给你脸面,叫你一声大姐姐。你要真的不识好歹,我能让此处闭集一个三年,那就能再闭第二个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