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凭他一句话,便能给人大做文章。清琅心中百感交集,为人之道充满了爱别离,求不得,痴嗔贪愿乃是人之常情,有些人嘴上说的条条有理,以三寸不烂之舌夺得功名利禄,心里却早已腐朽没落,乌黑一片,清琅听之见之,难免有所感悟。
好在这乱世之中他还有百里云砚,仅有他一人对清琅万般宠爱,情深意重,哪怕再苦再累他也能坚持下来,待百里云砚登上王位,必定是一片光明。
“魏相虽死犹荣,身前身后皆留名。安排一下他的宗亲吧,至少保住他的血脉。”清琅沉声道,“若想使这个腐朽不堪的朝代焕然一新,牺牲与流血必不可少。”
当夜,清琅将此事一五一十转述给了百里云砚,王爷先是对皇帝的所作所为愤愤不平,念及魏相一腔热血,本应当感到悲痛才是,王爷在惋惜之余不忘提及此事于他们而言乃是一枚可以周旋的棋子,让清琅莫要声张为好。
一月后,魏相人头落地,引得无数才子唏嘘不已。而反应最为激烈的,一是护国将军白日升带领的辽东军,二是百里云砚的定远军。前者大喊魏相一家三代为相,代代出人才,都是辅佐君主之才,如此忠良惨遭小人戕害,他们不愿国之根本落入奸佞手中,举旗而反攻打皇城,清君侧,除汪槐。
而百里云砚公然违抗军令,大手一挥,带领两万将士攻下离西北最近的粮仓,大举放粮救灾,西北人民对其感恩戴德,郡守对天发誓誓死追随平王一生。
清琅深知这一月以来百里云砚不断靠着家用和军饷补贴着西北,他们虽不言,但至少可以满足百姓饱暖,直到此次找到合适的理由大胆开放粮仓,量着黎扬帝无法兼顾两方,相较辽东十五万大军起义而言,私自开放粮仓不值一提,他才敢如此大胆,随性而为。
黎扬帝确实被这两边弄得焦头烂额,此时又有消息传出平王有意自立为王,流言蜚语也不知何为真,何为假,刘相为保清琅不被黎扬帝用来威胁百里云砚,主动提出让定远军回皇城守城,此间黎扬帝不止一次传下谕旨带清琅入宫,名为占卜凶吉,是为守株待兔,只等清琅落入圈套,有去无回。
清琅哪能由得黎扬帝将自己当做遏制百里云砚的一枚棋子,每每派人来访,清琅皆是告病不出,时而放人进来,自己也是奄奄一息伏在床上,每一句话呕出一口鲜血,活像是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样。
太医为其诊治,清琅暗中控心暗示他们,自己乃是伤及根本,冬日严寒,王爷又终日不在府上,无人照看,冻坏了身子。再加之忧虑重重,气急攻心,心病日益严重,落下病根,久治不愈,长此以往,时日无多。
果不其然,黎扬帝写下家书,暗指清琅性命堪忧,若百里云砚念及夫妻一场,速速回皇城探望,并且镇压住辽东一脉,以保皇城安定。百里云砚欣然答允,择日启程返回皇城,并且对黎扬帝表明其忧国忧民,保家卫国乃是将士之使命,他为将,愿为护国在所不惜。
此计策乃是他夫夫二人齐心协力上演的一出戏码,百里云砚不愿与祁城关将领打上毫无意义的一战,他手上不过十二万兵力,镇压西北带出七万,剩下五万镇守皇城,在此处造反定会折兵损将,白白送命,不如找一个适当的理由避开祁城关,让他们顺利班师回朝,届时王爷带军压在锦城关,南有定远军,北有辽东军,河东河西亦起反心,三方共计三十五万余人,哪还怕撬不开这防守严密的皇城?
清琅其实有些后悔,他装什么不好非要装病,这一病每日都有人来盯着他,大箱大箱的补品往府上送,搞得他哪也去不了。装成个病秧子只能终日躺在床上等人伺候,他闲不住,设了个分身,自己易容躲在书房中。
三月之后,平王带领大军来到锦城关下,迟迟不肯出兵镇压辽东军,嘴上说着是舟车劳顿,需要时日整顿大军,既然兵符在百里云砚手里,没他的命令,哪怕是皇帝也动不了定远军,其实他是为与辽东军取得联系,再者则是,给清琅脱逃的机会。
“出城之后,我会派人来接你,若是有人拦你,不要多想,直接动手。”百里云砚再三叮嘱,黑魇如今不在清琅身边,无人保他护他,王爷难免担心不已,“府中上下我临走前打点好了,你把握时间出城吧。”
“行,我收拾收拾就走,你等我出城了立即告知你。”清琅伸了个懒腰,双手法印展开,发动法力扫了一遍北苑,今日监视他不过十人,他也不必装作病秧子,十人而已,轻而易举就能放倒。
还得多亏这些年百里云砚亲手教会他一些防身技巧,他在长坷族同人打架时常是拿术式套在手上,一拳下去非死即伤。百里云砚本就是武学名家,气功心法一类他都融会贯通,清琅被他训得逐渐放开了对术式的依赖,现如今身法虽还不如百里云砚,用术式补上不足之处便可。
清琅打开房门,伸手套上自己许久没穿过的白色斗篷,玉京谣别在腰间,俨然一副要与大内侍卫死斗的模样。
“国师,皇上有令,您不得离开此处。”他方一动脚,屋顶上落下三个黑衣锦帽,手握御剑的暗卫,个个眉目如剑,如同没有感情的死士。
清琅无辜道:“无缘无故将我囚禁在北苑之中,怕是不妥吧?想要关住我,最好拿出缘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