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驾按期离了宫,长长的仪仗望不到尽头。我站在广盛殿的长阶之上遥遥望着,两个月,但愿不要出事才好。
无论宫内的我还是宫外的他。
&ldo;让姐姐去教习家人子礼仪,真亏陛下想得出来。&rdo;婉然有些尖刻地道,&ldo;姐姐知不知道宫里都怎么议论的?&rdo;
&ldo;嘁,能议论什么?不过就是再拿我当年的身份出来说事,大不了就是再加一句连陛下也轻贱我呗。&rdo;我毫无所谓地犹自张望着逐渐远去的各色仪仗,婉然在身后很有恨铁不成钢之意地一叹:&ldo;姐姐心真宽!&rdo;
&ldo;有什么大不了?由着她们说去,我自己知道陛下的心意就行了。&rdo;我转过身笑看着她,&ldo;让她们都觉得陛下只拿我当个掌中玩物,我才是最安全的。&rdo;
他看不起的人,便不值得她们去斗,不论这个人有多得宠。因为这样的人,说到底不过是他暂时喜欢的一个物件一般,指不定哪天就不喜了,不值得别人多费心思。
所以他的安排能在他离宫时护我周全,却会招些闲言碎语,以致他询问我的意思时也很小心,犹犹豫豫道:&ldo;朕怕再有人惹事端,想让你避一避……正好……采择家人子,少个尚仪……&rdo;
我知道他的心思自然不会不快,眼睛一扬,笑道:&ldo;正好,这事儿臣妾轻车熟路,御前尚仪晏氏谨遵圣命便是。&rdo;
别人的议论,就随意吧。
他离开后不几日,我发现我少了很多可做的事情。不能去成舒殿消磨时光了不说,因为皇后不在,每日的晨省昏定也都省了。所幸庄聆提醒了我:&ldo;如若闲得无聊,到长宁宫陪姑母去,她也喜欢元沂。&rdo;
她老人家是对我有恩的。
于是几乎日日到长宁宫问安,去时备上几样亲手做的点心。帝太后自然高兴,元沂又愿意与她亲近,奶声奶气地叫着&ldo;皇奶奶&rdo;,半点不见外。
&ldo;永定是个体贴的孩子,不过元沂更聪明些。&rdo;帝太后如此笑赞道,&ldo;哀家当时还想着也许交给琳孝妃或是庄聆更好些,现在看来到底陛下是对的。&rdo;
我谦逊地莞尔福身:&ldo;太后谬赞了,是这孩子天资聪颖,不是臣妾的功劳。若是让琳孝妃娘娘或是聆姐姐去带,只会教得更好。&rdo;
说话间,宫女端了药来。帝太后虽无大病,但到底年纪大了,小病小灾总是难免,便时时服着汤药调养着。我接过药碗,欲吹凉了喂给她,她却嗔笑道:&ldo;哀家还没老到要人喂的份儿上。&rdo;
我讪讪一笑,转手将碗呈给她,她含着笑喝了一匙,忽道:&ldo;你那次小产之后,调养得可好?&rdo;
我不觉一怔,只觉那已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不知她为何提起,如是答说:&ldo;陛下看得紧,臣妾哪敢不好好调养。臣妾虽自小身子弱些,但那次小产没留下新毛病。&rdo;
&ldo;那就好。&rdo;她欣慰地点了点头,苦笑一喟,&ldo;哀家的好些小病,便是当年小产时落下的。那会儿年轻气盛不知道当心,老来就受罪了。&rdo;她说着注目于我,凝笑道,&ldo;相比之下,你比哀家当年的心思要强上许多。&rdo;
这话说得别有它意,我不做它想,从带来的食盒中取了点心出来,今日做的是一碟子枣糕、一碟子芸豆卷。搁在桌上,帝太后吃罢了药,拿了块枣糕咬了一口,却微蹙了眉,笑道:&ldo;这道做得太甜了,哀家不喜这样的甜。&rdo;
我素来知道帝太后不喜过甜的东西,做点心的时候都是注意到这点的,比做给自己吃的时候放的糖要少很多。不禁觉得奇怪,也拈了一块起来吃下一口,并未觉得太甜,便觉许是未调均匀,颌首笑道:&ldo;知道太后不喜,臣妾没敢多加糖。不过既然太后吃着不顺口,搁下便是,日后臣妾再仔细着些。&rdo;说着自己先品了一块那芸豆卷,又说,&ldo;这个该合太后的口味,太后尝尝看。&rdo;
帝太后笑而摆了摆手:&ldo;罢了,今日本也没什么胃口。&rdo;说着抱起了元沂,&ldo;来吃点心,你母妃的手艺好得很。&rdo;
元沂已不轻了,我偶尔抱久了也觉得胳膊酸痛,生怕太后劳累,一壁笑接过他一壁道:&ldo;臣妾喂他就好,太后歇着。&rdo;说着便执起盘子送到他面前,让他自己取了吃,元沂笑眯眯地伸手去拿,帝太后的面色却忽而冷了:&ldo;带皇次子去侧殿歇着,叫小厨房重新做芸豆卷来给他。旁人都退下,哀家有话跟宁贵姬说。&rdo;
我不禁一愣,心中觉出不安,面上仍维持笑意,直待旁人皆尽退下后,方道:&ldo;谨听太后训示。&rdo;
帝太后向身旁的邱尚宫递了个眼色,邱尚宫上前跪坐在案旁,取了两支银针分别在两份糕点中一试。此举已让我心中惴惴,银针试毒,这两道糕点皆是我亲手所做,太后此举,莫不是怀疑我给她下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