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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第1页）

《小谢》、《聂小倩》、《伍秋月》都是人鬼恋故事，其中所写女鬼之美，各有不同风采;女鬼之善，各有不同表现;祟人女鬼改恶从善，受压迫女鬼奋起抗争，构成聊斋鬼故事最有魅力的篇章。女鬼特有的凄美，人鬼恋的缠绵悱恻，构成小说的闪光点。类似故事，还有《连琐》、《巧娘》、《莲香》、《水莽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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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节：鬼中之鬼和灵肉分离

除了大量与六朝小说相似的人鬼恋故事外，聊斋先生还创造出&ldo;鬼中之鬼&rdo;即聻（jiàn）的故事，创造出冤魂被摄、灵魂肉体分离的故事，可谓奇而又奇。

据《五音集韵》：&ldo;人死为鬼，人见惧之;鬼死为聻，鬼见怕之。若篆书此字贴于门上，一切鬼祟，远离千里。&rdo;在迷信传说中，鬼变成聻，则永世不能轮回再生。《章阿端》写了鬼中之鬼，鬼畏聻，写得古怪、奇特、神秘，宛如西方哥特式小说。点评家说：&ldo;鬼中之鬼，演成一派鬼话。&rdo;&ldo;死后又死，死到何时?&rdo;&ldo;鬼聻复有死生，荒唐极矣。&rdo;在古小说&ldo;鬼&rdo;类型中，《章阿端》值得注意。

章阿端误嫁荡子，受尽折磨，愤愤夭逝。她柔弱无依却善良多情。她与戚生交好，戚生怀恋故妻，求阿端从冥世招来，阿端非但不吃醋，还赞赏戚生&ldo;君诚多情，妾当竭力&rdo;，千方百计让戚生夫妇团聚。可叹的是，章阿端刚刚享受一点儿和戚生&ldo;桑中乐&rdo;的幸福，就被刚愎不仁的丈夫死追硬缠，&ldo;白骨俨然&rdo;地变成了聻，不仅失去人世生活权力，还丧失了做鬼权力。阿端受聻夫追索，对戚生&ldo;以首入怀，似畏扑捉&rdo;，哀怨悲切。戚妻为阿端办鬼道场，使之&ldo;将生做城隍之女&rdo;，让阿端再回到鬼世界，对她的不幸充满了同情。阿端的不幸，一定程度上可以理解为封建社会受压迫少女的遭遇，有一定思想价值。而阿端由鬼变聻的状态，&ldo;面庞形质，渐就澌灭&rdo;，将原来子虚乌有的事描绘得如在目前，变&ldo;不近人情&rdo;为&ldo;似近情理&rdo;，说谎而把谎话编得圆，构成故事魅力。

蒲松龄创造了一个个跟鬼打交道的&ldo;狂生&rdo;形象。《小谢》里的陶生，《聂小倩》里的宁采臣，《伍秋月》里的王鼎，都是这类人物。《章阿端》的戚生也极有神采。他有这样的话：&ldo;馁怯者，鬼益侮弄之;刚肠者，不敢犯也。&rdo;戚生&ldo;少年蕴藉，有气敢任&rdo;，敢在众人&ldo;以怪异相聒&rdo;时&ldo;盛气襆被&rdo;住进荒园。对鬼，他一点儿不怕，倒说：&ldo;小生此间之第主，候卿讨房税耳。&rdo;狂生口吻毕肖。对神情婉妙的少女章阿端，他竟然&ldo;裸而捉之&rdo;，马上&ldo;强解裙襦&rdo;。章阿端帮他把妻子从阴世招来后，他&ldo;禁女勿去，留与连床，暮以暨晓，惟恐欢尽&rdo;。戚生虽放荡不羁，对妻子却有深情。戚妻眷恋丈夫，宁可继续做鬼，不乐意&ldo;将生贵人家&rdo;，一再贿赂押生者，不要让她重新投胎，以求得与丈夫团聚。情之所钟，生者可以，死者可以生。戚妻因情而乐意长死，是聊斋写尽至情的又一新蹊径。

梅尧臣主张，写诗要&ldo;状难写之景，如在目前&rdo;。聊斋写鬼巧妙，似确有其事。《长治女子》写道士看上美丽的陈女，诱引她的灵魂出窍，杀害陈女肉体，再戕害利用其灵魂进行犯罪活动。陈女灵魂出窍的过程，灵魂与肉体分离的过程，写得惊心动魄而又入情入理。

按传统说法，人的生辰八字对人有至关重要的作用，所以道士先向算命者骗取了陈女的生辰八字，然后做法诱引陈女灵魂离开身体：陈女&ldo;忽觉足麻痹，渐至股，又至腰腹，俄而晕然倾仆&rdo;。似乎陈女灵魂由足部开始徐徐离开身体。道士捉而捺之，陈女欲号，却喑不能出声。道士以利刃剖女心，女&ldo;觉魂飘飘离壳而立&rdo;，人的灵魂与躯壳之间互相感受，似幻似真。从此，被剖心而去的陈女躯体被道士抛在牛头岭，陈女之心也就是灵魂，却在她自己观察下，被道士导入了木人：&ldo;视道士以己心血点木人上，又复叠指诅咒，女觉木人遂与己合。&rdo;从此，有着陈女灵魂的木人，变成道士手中犯罪的工具。道士掌握陈女的灵魂为他的非法活动服务：&ldo;今遣汝第一差，往侦邑中审狱状。去当隐身暖阁上。倘见官宰用印，即当趋避。&rdo;道士还令陈女灵魂限时返回，否则即以钉刺其心，&ldo;使汝魂魄销灭&rdo;。陈女为道士所遣，&ldo;飘然遂去&rdo;。&ldo;飘然&rdo;二字，加重魂游的气息。但是，鬼魂惧怕官印，&ldo;女未及避，而印已出匣，女觉身躯重耎（同&rdo;软&ldo;），纸格似不能胜，嚗（bó）然作响&rdo;。道士机关算尽却送了自己性命，他以为木人可以在顶棚站立，结果冤魂之重却令棚顶迸裂，陈女的冤情得到申雪，道士受到应有惩罚，陈女投胎为县令之女。

长治女子

《长治女子》写由他人摄魂并驱使灵魂进行犯罪活动，是蒲松龄创造的特有灵魂存在方式。在中国古代小说中，还没见到类似描写。

饿鬼和虚肚鬼王

蒲松龄最后功名是岁贡，得儒学训导衔，且是&ldo;候选&rdo;，要等到有空额时才能上任。因年过七旬，他一直没机会赴任。妙不可言的是，聊斋竟写了位上任的儒学训导，坏事做绝，洋相出尽，这就是聊斋名篇《饿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