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这兔崽子是预备不要命了?!&rdo;
程回咬牙切齿地啐出一句话来。
顾寒声:&ldo;澹台老洲长割断了自己的七情六欲,只求一个无愧于天下,可是他老人家当真做到了吗?事到如今,你我都看得分明,四境之内,谈到&lso;澹台千山&rso;这个人,铁石心肠、心狠手辣、死有余辜,种种评价不一而足‐‐倘若这就是他身死百年所得的下场,我辈前仆后继、力求追寻的究竟是什么?&rdo;
程回冷冷地扯了扯嘴角,&ldo;这一门疯父子,一个极端克己,一个极端狂狷,也算是天道轮回。&rdo;
顾寒声扫了他一个眼刀,程回好悬管住自己的舌头,间歇性毒舌体质才算缓和了些,他这时候才感觉胳膊肘被人紧紧抓着了,一扭头,就看见白玫那张&ldo;二手烟熏出来&rdo;的烟熏妆乱得一塌糊涂,登时有些嫌弃。
&ldo;你捏擀面杖么?&rdo;
白玫木然片刻,眼珠子左右晃了晃,才算有了几分人气,登时摔了他的手,气急败坏地骂道,&ldo;我他娘捏的是王八蹄子!想死给老娘滚远点儿,别尽跟人眼皮子底下,烦!&rdo;
程回就纳了闷儿了,一张俊脸憋得铁青,半晌哑口无言,心说跟你有半毛钱关系。
白玫那一身的慈母光辉霎时收了个一干二净,又重新崩出了一张极致艳丽的性冷淡脸,硬邦邦地说,&ldo;真该送你一面镜子,好让你瞧瞧自己方才那副鬼模样。&rdo;
程回耸耸肩,&ldo;爱送不送。&rdo;
顾寒声突然提高嗓门,装模作样地咳了几声清了清嗓子,皱住了眉头。
程回暂时从和白玫的互怼里脱身出来,不无讥讽地冷笑道,&ldo;你还不去追?你心肝宝贝可都要彻底看不见了‐‐&rdo;
顾寒声理理袖口点点头,正经八百地说:&ldo;小弟有眼不识狗男女,这就告辞了,祝二位打情骂俏有尽时,我顾电灯泡就此别过。&rdo;
程回和白玫对视一眼,电光火石地,都把头扭开了。
顾寒声一挑眉,食指一勾,从白玫手里接过解药,施施然扬长而去。
地下室里,那王茗形容憔悴,面目枯槁,形如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太婆,她那细瘦的脖颈上流淌着一条条黑色的印记,倏忽即逝。
顾寒声推开门走进来,一股死气争前恐后涌出门外,差点把他熏一跟头,都给他糟心坏了‐‐这林邠下手忒狠,虎毒尚且不食子,更何况,自打王茗赋形以来便死心塌地地跟着他,未有功劳也有苦劳,做了他几乎一生一世的鹰爪,可临到了,竟然也只能落个惨死的下场。
或许他原本便不该奢望能从林邠身上看到哪怕一丝人气儿。
也可怜这个盲目效忠的狗,当此情此景,囚窗独对,会作何感想?
王茗的真身乃是鬼魉,万儿八千年就出这么一个,又专门靠吸食色鬼的淫欲维持存在,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曲线维护世间公正大义。
顾寒声挥挥手,驱散部分雾瘴,三步作两步地拎着她后脖子把她拎出来,二话没说把解药硬塞进了她嘴里。
&ldo;告诉我,为什么?&rdo;他低声道。
他的语调十分柔和,像初春的早晨,林间第一声流莺婉转的歌喉。
王茗剧烈地抽搐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睛,脸上爬满了行将就死的皱纹,而眼珠子里却是一派明亮的琥珀色,宛如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青春正当时。
她怔怔地看着他,鼻子一酸,不知从记忆深处抠出了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满脸的皱纹都扭曲成了痛苦的模样,沟壑纵横的眼角兀自淌出来两行泪,不由自主地接住了他的话。
&ldo;你们这种人,怎么会懂呢?&rdo;
顾寒声不作声,倒是蹲下来和她平视,簇黑的瞳孔逼得人无处可藏。
王茗在这样注视下,浑身开始剧烈颤抖,&ldo;&lso;物以类聚,人以群分&rso;,大人难道没听说过吗?你们这种人永远无法想象,这么大的天下,竟然找不到一处可供藏身的地方。我在最无路可走的时候,只有林邠一个人将我捡了回来……&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