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事情太多,我都不知道从哪儿跟你说了。&rdo;高文把千善子的头埋在自己怀里,手在她秀长柔密的头发上摩拿着。&ldo;刚才有一件事我是骗了你。我并没有摔跤,你说得对,摔在地上身上也不会沾着铁锈。在来你这儿之前,我在东八里庄那边的一条铁轨上卧了好几个小时……&rdo;
&ldo;干吗?&rdo;
千善子转过脸,望着高文。
&ldo;我想卧轨自杀,&rdo;高文说,&ldo;卧了好几个小时,结果一位扳道工告诉我。那是一条废弃的铁轨。我那时也觉得奇怪,旁边那几条铁轨一会儿驶过一列火车,唯独我卧的铁轨几个小时也不来一趟列车。&rdo;
沉默了一会儿,高文继续说:&ldo;我是真心想死啊!&rdo;
&ldo;为什么?你为什么想死?&rdo;
&ldo;第一列火车在远方嘶鸣的时候,我根本不知道是行驶在旁边的铁轨上的。&rdo;
高文说:&ldo;火车带动着大地的震颤向我飞驶而来的时候,我一点恐惧也没有,我现在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我简直不敢想象,我已绝望到这种程度。一列列火车都没有把我碾碎,我卧了几个小时却安然无恙。以后,我还能这样面对死神吗?&rdo;
高文似乎不是在对千善子说话,而是面对一个意想中的知音倾吐心声:&ldo;漫长的分别之后,跟初恋的姑娘在北京重逢,却是那么索然无味,这是我当初做梦也没有想到的。我现在的生活,没有怀念,没有往事,没有一切涉及诗意的东西,有的只是妄想、痴想、臆想,强迫症,这真比死还难受。&rdo;
千善子坐起身,持了捋头发。
&ldo;唉,&rdo;千善子说,&ldo;你活得像神仙一样自由自在,却老是把痛苦啊、绝望啊什么的挂在嘴上,你都这么痛苦,我们这些人也别活了。我们每天到凌晨才下班,歌厅里什么乌七八糟的人都有,前天晚上来了一个地痞,一个小姐的头发被他揪下一把,我还要一个劲儿地向他赔礼道歉,那个满脸横向的家伙特恶心人,我却要在单间陪他……想想我,你还有什么痛苦绝望?啊?&rdo;
说着,千善子竟又笑出了声。
深夜的笑声在高文听来有一种奇怪的可怖意味。但高文很快扭转了心中失望的情绪,高文说:&ldo;我跟你交往这么多天,说真话,从没有产生过想跟你结婚的愿望,我常这么说,但都不是心里话。可今天我是真的想跟你结婚。&rdo;
愣了一下,高文仰头看着天花板,哺哺自语道:&ldo;跟常珊的重逢,是我产生想跟你结婚的愿望的主要原因。这一点,也许你不能理解。&rdo;
&ldo;常珊是谁?&rdo;
&ldo;就是我说的那位初恋的姑娘。我们的初恋生发于遥远遥远的准葛尔盆地,在绿草如茵的芳草湖农场……你想听我说吗?&rdo;
高文重新望着千善子,千善于那略显疲倦的面容中充满着孩提式的迷惘和神往。
《北京往事》第四章(4)
千善子使劲点了点头。
&ldo;没意思,&rdo;高文的情绪瞬息万变,刚刚涌上来的一点思绪摹然逝去,高文自患忧郁症以来常常处于这种捉摸不定的情绪之中。&ldo;我一点也不想讲述芳草湖的往事,好像那完全是与我无关的往事。&rdo;
千善子显然无法捕捉他思想的小鸟,千善子问道:&ldo;你后来为什么没有和她结婚?&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