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一两个神色匆匆的行人走过,也是躲躲闪闪,唯恐天上忽然掉一个炸弹下来。
酒店大堂偶尔会躲进来两个行人,或者被桑埃托和他的同伴救进来两个被弹片擦到的伤员,秦恬和卡瑟琳虽然还不至于手到擒来,但对付那些小伤总算有了些经验。
傍晚,正在防空洞温暖的壁炉边打瞌睡的秦恬忽然被一阵争吵声惊醒,桑塔婶婶脸红脖子粗的进来,大怒道:&ldo;这群该死的!该受诅咒,该下地狱的混蛋!&rdo;
秦恬眨眨眼,迷惑的看着桑塔婶婶身后的卡瑟琳,她也一脸愤怒。
桑塔婶婶咒骂着分发食物,其他人都一脸迷茫。
卡瑟琳拿着自己的白面包和玉米汤坐在秦恬身边,小声道:&ldo;政府撤离华沙了。&rdo;
&ldo;什么?&rdo;秦恬睁大眼,&ldo;那岂不是,岂不是……&rdo;
&ldo;战局已定了……波兰政府抛弃了这个做了他们两百年首都的城市,他们抛弃了华沙,他们放任波兰走向毁灭!&rdo;卡瑟琳碧绿的眼里隐隐有着水色,&ldo;恬,我们该怎么办,在这儿像亡国奴一样的活着吗?我要回去,我必须回去。&rdo;
秦恬把卡瑟琳抱入怀中,迷茫的看着壁炉的火焰,直到眼睛酸痛,她喃喃道:&ldo;没事,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rdo;顿了顿,她又道,&ldo;早叫你不要坚持,战争没那么快结束,快回去吧。&rdo;
&ldo;可是我还有学业,同学……&rdo;
&ldo;哪有父母和亲人重要。&rdo;秦恬循循善诱,&ldo;走吧,回家去。&rdo;
卡瑟琳通红的眼睛看着她:&ldo;你,回去吗?你家不是在法国吗?德国不敢打法国,你也离开吧。&rdo;
华沙被占领后,或许生活艰难点,但是只要自己不是犹太人,不要不怕死的去招惹德国人,还是有活着的希望的,德军不是日本鬼子,二战史中极少有有关他们侮辱&ldo;花姑娘&rdo;的事情,对于她一个弱女子来说还是安全的。
但是现在要她穿越德国去法国,且不说转眼两国就要开战,单看二战地图上法国那遍地开花的样子就让她胆寒了。
更何况,现在她这具身体唯一的亲人,只知道她在华沙。
她不愿意孤身一人在这恐怖的时代为了所谓的绝对安全四面流浪,这是一场遍及全世界的战争,如果躲不掉,那就为了一点小小的希望,去迎战吧!
坚定了回家的想法,卡瑟琳脸上渐渐从容,转而就听到了桑塔婶婶的抽泣声。
两个女孩对视一眼,皆苦笑,是啊,这时候最需要安慰的,明明是桑塔婶婶,她的儿子刚刚疑似为国捐躯,转眼自己也将成为亡国奴,这种感觉,绝对不好。
正当秦恬组织着安慰的话缓缓起身时,桑塔婶婶忽然起身,擦着眼泪道:&ldo;什么都不用说了,我,我去准备明天的熏肉。&rdo;
也就在第二天,广播中又爆出一个新消息,秦恬还没听清楚,桑塔婶婶已经开始捂脸痛哭:&ldo;上帝!救救波兰吧!&rdo;
桑埃托和两个男生眼疾手快的抱着收音机跑出地下室,秦恬只能一边忙着安慰桑塔婶婶,一边问卡瑟琳:&ldo;出什么事了?&rdo;
卡瑟琳看着桑塔婶婶的表情充满怜悯:&ldo;苏联也出兵了,他们无视了和波兰的互不侵犯条约,波兰政府一跑,就打着自保的名义侵略了波兰东部……波兰完了,恬,我们必须尽早离开,否则……&rdo;
秦恬沉默,她能到哪去?她不知道在中国的老家,也不知道在法国的有父母的家,难道真孤身一人跑美国去?瑞士什么的,要说绝对安全,她也不信。
&ldo;卡瑟琳,你快准备一下吧,我,我还要留在这。&rdo;
卡瑟琳知道秦恬的难处,她虽然想不通为什么秦恬不回法国,但是她也不欲多管,只能默默的点头。
似乎其他几个留学生也决定回到家乡去,这一天所有人都沉默着,听着外面时隐时现的广播声。
秦恬感觉非常累,她在历史和现实间难以分清自我,不断的回忆和怀疑消耗着她的精力,正当她在壁炉边昏昏沉沉时,忽然被卡瑟琳摇醒,她睁眼,看见卡瑟琳惨白的脸色:&ldo;恬!怎么办,华沙被包围了!桑埃托他们说,华沙外面全是德国部队!完了,这群吃人的魔鬼,他们会杀光我们!&rdo;
秦恬不知道为什么卡瑟琳会有这样的想法,德国陆军在二战时期固然战力强悍,口碑却也是好的,全是后期被纳粹党卫队给毁的名声,也不排除他们对犹太人的屠杀,但是对其他国家,却并不灭绝人性,为何卡瑟琳会这么说。
她却不知道现在外面的广播里,铺天盖地的都是对德国军队如何凶残恶毒的宣传,播音员义愤填膺的说着我们的军队被如何如何惨绝人寰的屠杀,德国陆军如何不放过一个村落一个小镇,轰炸,烧杀,德国陆军就如蝗虫一样,所过之处,寸糙不生。
这让所有波兰人心惊胆战,他们不明白德国何时与自己有这样的血海深仇,但也明白无论有没有仇,遇到德国军队,自己必死无疑。
这也让华沙被合围的消息更加让人绝望。
&ldo;怎么办,我们会死的!&rdo;卡瑟琳几乎崩溃,此时其他人不知道到哪去了,地下室只有他们俩人。
秦恬温声安慰:&ldo;没事没事,不会死的,德国人不吃人。&rdo;
&ldo;你不知道,广播里说,他们不留战俘,连平民都不放过,不管你是不是波兰人,都……呜,我是做了什么孽,才来波兰留学啊!&rdo;
秦恬不知道怎么回答,她静默半晌,忽然听到外面有隐约的音乐声,那激昂的演讲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首钢琴曲,曲调时快时慢,颇为耳熟:&ldo;这是……肖邦?&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