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石涛做梦也没有想到,和亲生女儿的第一次交谈会以这样突然的方式展开。自从那日答应儿子不会主动出现在女儿面前后,他就一直做着一个自私的梦。
他想,等到他死之前能够见女儿一面知道他的存在就足够了。而今,他讷讷几声,却是没发出一点儿的声音。
那边却仿佛误会了他的意思,女声柔和而体贴,与那个综艺上表现得一般无二:“不好意思,可能吓到您了,我这次与您对话并没有任何的恶意,对您的财产也没有任何的诉求,所以您可以给我五分钟的通话时间吗?”
电话那边的喘息声愈发大了起来,谈庭玉开了免提,怀惠凭着卓著的耳力甚至能够听到对方的心跳从听筒里传过来,一般人如果遇到这种情况,应该先是惊讶再是疑问,抑或是强烈反驳也不奇怪,但这种反应……看来对方也并非全无知晓。
那就更加引人深思了,知道了还不找,是没能力找人还是根本不想找,短短几秒的功夫,心窍比筛子还要多的大师心头已经回荡了好几个猜测。
“不……”
他想说不是这样,没有吓到他,可以的话聊五个小时也完全没有问题的。
谈庭玉却误会了,眉头轻微皱起:“您不愿意?是觉得我是个消遣别人的骗子吗?”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庭玉!”一口气缓上来,谭石涛终于将心里的话说出来了。
谈庭玉:……你叫得倒是蛮顺口的,原来早就知道了!
与此同时,谭石涛的管家带着保镖在机场接到了满脸疲惫的方励。他原以为这俩保镖是来保护他的,却发现……
“你们要干什么!我可是……唔!”还没说完就堵了嘴,侄子两个字再没说出口。
方励晕过去前,怎么也没有想到即便没有他,谭石涛也知道了谈家兄妹的存在。而这位心慈手软的舅舅,已经迫不及待要收拾他和他母亲了。
谈庭玉已经想挂电话了,了解到对方早已知道事情始末并且是因为她哥的拜托才没找她,她就觉得打这通电话有点多余了。
可是打都打了,即便隔着电话都能感受到电话那头之人的小心翼翼,谈庭玉就又……诡异地心软了,不过这份心软终究没有敌过她哥在她心中的分量:“既然如此,谭先生就当我没有打过这通电话吧。”
谭石涛,你看看你,这就是你活该身受的,他几近佝偻着腰,像是瘦弱无比的虾子一般,但他不愿意表现出来,拼命抑制了自己的声音低低应了一声。
谈庭玉自觉没有什么话题可聊,随意说了两句身体健康的吉祥话就径直挂了电话。
就这样吧,她长吁了一口气,心里像是有一块大石落地,没什么声响也没什么钝痛,但心里空落落的,总觉得这事儿还有后续。
随意拾起桌上的香茗,她不会品茶,只觉得苦涩入喉,不喝也罢。
“茶不是这么喝的。”看她皱起一张脸,怀惠忙拿了块绿豆糕给她:“阿玉,告诉你个秘密吧。”
“什么秘密?”果然还是糕点好吃。
“其实小僧也不喜欢喝茶。”
“诶,我还以为什么秘密,这个我知道啊。”
“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可能是你在我面前从来没有掩饰过喜好吧,而且一个和尚喜欢酿酒本来就很奇怪好不好,以你的脾性如果不喜欢,怎么可能酿酒来便宜别人!
话题越扯越远,谈姑娘十分容易就被转移了注意力。
两人吃过晚饭后分开,先不提谈庭玉回去后怎么收拾了一回自家的瘸腿哥哥,怀惠回到集合的宿舍就接到了决赛的时间安排和对弈棋手。
这件事情很早就由组委会通知了他,按照道理来说并没啥值得重视的,但……他的坏运气倒是一如既往。
“我都有点可怜你了,刚一上来就抽到了地狱副本级,你这是要么成佛要么入魔的地步啊!”吴成有些没心没肺地讲着,可他内心却是十分激动的,天知道他做梦都想对垒朴恩石,即便输了他也想知道自己离世界顶尖高手差距多少。华方所有入围的选手都觉得晏怀惠手气太差,可他却觉得对方运气极好,可以说是抽中了签王了。
他师父有句话说的好,如果你连直视顶尖的勇气都没有,那学棋做什么。
怀惠轻飘飘看了他一眼,连眉头都没皱几下:“劳烦你费心了,你放心,成佛入魔都是我的事。”
切装逼,吴成心中嘘了他一声,身体却很诚实:“晏心机,你要是干死朴恩石,我就承认你配得上我女神!”
这下,怀惠连看不看他了,配不配得上要你说,就你脸大。拿着抽签结果,怀惠敲开了李长胜的房门,这次华方的负责人就是李长胜,对方似乎对他抱有独特的期待,估计看到这个抽签够呛的。
李长胜确实觉得天命弄人,前一分钟正好挂断了他师父的电话,言语中尽是唏嘘,看到晏怀惠进来,脸上倒是没有什么丧气:“你来了,喏,你的通行证和决赛号码牌。”
晏怀惠接过,开口说了句谢谢。
李长胜却笑了:“晏小友就半分都不紧张?”往年也不是没有这样的倒霉蛋,手气差到飞起,第一局就遇上卫冕冠军朴恩石,未战先输。围棋手的心理素质一向很好,但朴恩石就是有这种气死人的本事能够将心理素质极好的棋手逼得方寸大乱,也是因为业界魔传,导致越来越多的新天才棋手在面对这位时往往过分地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