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宫在半山处,这条路却是往山脚方向,地势渐低,石阶渐渐隐去。路旁衰糙枯叶,林子也愈来愈密,风吹过时瑟瑟寒响一片。
这一去是朝向哪里?唐流没有头绪,自父亲死后,所有的事情是团乱麻,但冥冥中所有的事似乎又连成了一根长线,牵制她身不由已。
&ldo;也许,我该去找熏?&rdo;她自语:&ldo;这些日子,他一定吃了不少的苦&rdo;。
心里转念,脚下已一高一低坎坷起来,慢慢走入树林,光线更暗,周遭冷风贯穿,她不由将衣襟拉紧。
猛然,有人从林中窜出来,挡在她面前。
&ldo;齐王要杀我?&rdo;唐流第一念是如此,但看清来人后,她又是大惊。
长青衣衫褴褛,像是才经过场大战,袍子某处碎成布条,迎风猎猎地飘。
&ldo;唐流!&rdo;他也吃惊不小,立刻拔出佩剑抵住她,沉声喝:&ldo;你怎么在这里?平将军在也这里?&rdo;
&ldo;你怎么这个模样?&rdo;唐流关心的却是这个,又问:&ldo;是否骠骑庄出了什么事?&rdo;
&ldo;你不知道?&rdo;长青冷冷地,怀疑地看她:&ldo;唐姑娘,你到底是敌是友?为什么现在这个时候下山?莫非……&rdo;他喃喃道,像是在问她,又像是在自问,突然眼中一亮,逼过来用剑横在她劲旁,喝:&ldo;我早知你不妥,你是朝廷的走狗吧。&rdo;
&ldo;什么?&rdo;唐流听得摸不到头脑,颈上却是寒刃利透,凉刮刮地好一柄宝剑,怒气又涌上来,她索性冷笑:&ldo;不错,我就是朝廷的人,所以三番五次与你们过不去,长青,既然你这么谨慎,在我上次自投罗网时就该一剑结果我,现在再杀人灭口是不是太晚了些?&rdo;
她口气强硬,长青倒没了主意,疑惑地盯住她,犹豫:&ldo;那为何你今日出现在这里?偏偏在骠骑庄出事后才下山,你敢说你当真什么事也不知道。&rdo;
他声音急急,动作宛如困兽,唐流奇怪地看他,面目急躁怪异的模样,不由皱眉:&ldo;长青,事到如今,难道你还有什么秘密不能告诉我,就算是怀疑我,认定我有罪,也总该让我做个明白鬼吧。&rdo;
&ldo;你敢说你不知道骠骑庄欲刺杀齐王的行动?&rdo;长青喝:&ldo;你原本是齐王小妾,说什么犯了罪打入骠骑庄,又故意与平将军演出这场戏来,我看你本来就是个jian细。&rdo;
他越说越怒,略一用力,剑光闪闪,将她颈上划出条血痕。
&ldo;你们要杀齐王?&rdo;唐流吃惊,愣住,半天,问:&ldo;你们为什么要杀他?&rdo;
&ldo;你还演戏!&rdo;他更怒,握剑的手也在颤抖:&ldo;如今骠骑庄已全军覆没,死的死,被捉的捉,罗庄主也被朝廷关押,而你居然还在我面前演戏!&rdo;
唐流张了张嘴,又闭上,他这是在气头上,她说什么都是没用的,长青根本已经听不进任何话。
&ldo;你仍是齐王的妾吧。&rdo;他咬牙切齿:&ldo;他看重你吗?也许你会是一只好筹码。&rdo;
听到这里唐流再忍不住,才要开口反驳,然他已一掌击在她颈上,眼前一黑,于最后的丝线清醒中,唐流想:这个人真是疯了。
或者,在父亲死后,这个世界已经变得诡异妖魅,什么人都发狂,什么事都是乱的。
这是她再次醒过来时想的念头,除了这句话她想不到任何具体的事情,只觉得自己正躺在泥泞的土地上,冰冷透骨,耳旁有噪杂人声,仿佛是在大声吵嘴。
在地上费了好长的时间,唐流才能听明白内容,原来并没有人在吵架,是长青在问某人一些问题。
她想转动头颈,略一动便痛得头晕,终于她看到说话的人,一个肮脏邋遢的老妇人坐在一只沸水滚滚的大锅前,她的声音像是刀刮过钢锅,支支咯咯地尖利到刺耳。
长青问:&ldo;你真看不到胜算?我能否救到我想要救的人?&rdo;
老妇人喳喳道:&ldo;胜又怎么样,人死了就什么也不能胜了。&rdo;
长青说:&ldo;你是说我救不到他?&rdo;
老妇人说:&ldo;怎么才算是救得到?活下去才是最重要。&rdo;
他们越说声音越大,越说越乱,长青终于不耐烦:&ldo;我先出去一下,你帮我把人看看紧。&rdo;
他走了。
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只有沸水汩汩地煮,同时散出一阵恶心的cháo臭味,唐流头更晕,不自禁地呻吟出声。
&ldo;你醒啦。&rdo;老妇人&lso;嘿嘿&rso;地笑,用碗盛了东西来喂她:&ldo;喝一口。&rdo;
碗里的汤颜色惨碧,很毒辣的一种混浊,唐流被她捏着喉咙硬灌进去几口,半途中她咽住,咳得几乎不能呼吸。
老妇人根本不在乎,把余下的半碗汤重新倒入大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