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良谟只管大声喊:拿绿豆来!
真有侍从送上一碗绿豆。陈良谟挥挥袍袖,轰起十数只苍蝇,嗡嗡地四下飞舞。只听轻微的嗖嗖响,每颗绿豆弹出便击死一只苍蝇,人们就跟着惊呼一声,直到空中苍蝇被尽数击毙,和绿豆一起落了满地。大厅里的笑声喝彩轰响一片,把窗纸都震得苏苏响。
耿中军,咱两个赌赛!吕烈突然主动挑战,染红豌豆对she十枚,身上着红点少者胜。
登州营官叫好声中,耿仲明勉强应战。吕烈立在席边笑道:你先攻,我守。
一粒又一粒沾染了胭脂的红豌豆she向吕烈,吕烈顺手绰起席上小接碟左挡右接,丁丁当当,红红的小流星纷纷坠落,一粒也没有击中目标。吕烈边接边揶揄:耿中军中气不足,精神不济呀!怎么力道越来越小,弹she越来越慢了呢?说着,他撇下接碟,一张手,对准she来的最后一粒豌豆用拇指和食指轻轻一弹,红光划过一道弧线,飞出窗棂。众人哄然叫好,登州营官格外开心。
气力不兴,哪能she得中!一名登州营官借题发挥。
对呀,举不起,自然she不出!另一名同伴做鬼脸窃笑。
旁边陈良谟拍着巴掌大笑:应当说不能硬焉能she!哈哈哈哈!昨日市上一秀才看劁猪,咏道:双手擘开生死路,一刀斩断是非根。那才叫痛快哩!
这一群人大笑。冷不防孔有德冲过来,一把揪住陈良谟的脖领,举起醋钵大的拳头,脸涨成猪肝色,怒冲冲地吼:你说的啥?给老子说清楚!要不老子一拳把你贼眼打瞎!快说!
陈良谟咒骂着挣扎,孔有德张开簸箕大的巴掌,兜头抽了他一耳光,众人拥上去拉架劝解,但孔有德力气大,谁也撕拽不开。一时喊的叫的笑的闹的,乱成了一锅粥。
孔有德大胆!快放手!孙元化喝道。众人见帅爷和总兵过来了,纷纷闪开。孔有德听喝一惊,张狂的神色收敛些了,但仍像老鹰抓鸡一样死死揪住陈良谟不放,气哼哼地说:
帅爷,这事必得弄清楚问明白!绝人后嗣断人香烟,太阴损毒辣了!我老孔宁可冒犯帅爷,拼了这条命不要,也不能与他甘休!
先放开陈都司!如此粗鲁,成何体统!
孔有德看了孙元化一眼,顺从地放手。陈良谟抹了一把嘴角的血,竭力不摇晃地站住,眼睛不看任何人。
怎么回事,陈良谟?张可大严厉地问。
陈良谟低着头,一副绝不招供的样子。孔有德抢着说:帅爷,总爷!近日我们营里又出了怪事:凡是住在校场的辽东官兵,那东西都硬不起来了。下面哨官兵丁的家眷们吵骂浑闹,搅得人头昏脑涨,什么难听的话都骂将出来,男人家的脸难道放裤裆里?
众人听得想笑又不敢笑,因为孔有德愤怒得厉害,如同在禀告一次本不该败的败仗:刚才他们几个取笑耿中军,什么硬不起来不能she,明摆着就是他们撮弄的!又说什么劁猪啦,一刀斩断是非根啦,那还不是断根儿绝后啦?
辽东营官们愤怒地围过来,乱纷纷地吼成一片:
谁干的这缺德事?
审清问明,先把他小子阉了!
欺人太甚!这些断子绝孙的王八蛋!
咱们弟兄干啥要给人来守这臭登州!
气势汹汹,人心激愤,辽东营官那一边沸反盈天。孙元化只是望望张可大,眉头微蹙,并不做声。张可大心里不安,怒斥陈良谟:你又惹的什么是非?快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陈良谟心里被辽东营官这阵势吓住,表面上仍做出无所谓的样子:说就说,没啥大不了!他们辽东兵因了海战大捷,恃功逞威,在登州为非作歹,强买强卖,横行霸道,百姓谁不侧目?又贪色好y,包占行院ji馆,白日宣y,丑名四播。我等不过想劝诫罢了,以回龙糙掺杂在菜蔬中,令菜贩卖给辽东各营。此糙不绝后不伤身,只令男子阳痿一月而已,体格强健者,还到不了一个月哩
回龙糙确是一味驱寒阳痿的怪糙药,历来守边军队时有采用。久在军间的孙元化、张可大虽不曾用过,却也都听说过。他俩互相看了一眼,都明白此刻最要紧的是平息事端,便相继训话,斥骂自己的亲信,褒奖对方的部下,洋洋洒洒,说了小半个时辰,无非阐明同舟共济的意义。
毕竟回龙糙不致绝后,而且辽东兵恃功为非作歹,诸事有凭有据,孔有德诸人虽感大丢面子,却也不好再争强;而暗中作弄人终究是小人之行,纵然能搅三分仍还是无理,登州营官们也只得唯唯诺诺听训。
庆功宴不欢而散。散前备了四份相同的彩头。分赠出手竞技的孔有德、陈良谟、吕烈、耿仲明。孙元化并再三警告:回龙糙之事到此为止,谁再敢因此挑起争端便重罚谁!
孙元化送张可大出府时,张可大忧心忡忡,神色犹豫,欲言又止。孙元化很担心,怕他一时糊涂,贸然求亲,反使自己难以应对。张可大终于开口,说的却是军国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