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遥默默地坐在床沿,灰暗的天色愈发贴近黑色,直到时钟指向十二点,坐在客厅停留了一个多小时的裴泽推开房门,不偏不倚对上了他抬起的上目线。
裴泽越过靠在墙边的行李箱,来到床畔,直挺挺地站在他面前,握住了钟遥无处安放的手心。
裴泽依旧是笑着的,挑眉问道:“怎么了?”
钟遥仰着脸看他,上目线微微上挑,透着一股不谙世事的单纯模样。
但他总不是真的不谙世事。
他必须学会很多用以自保的小手段,才可以在孟明奕下手没轻没重时留下一块全乎的好皮肉。钟遥停顿了将近两分钟,轻声问出了一个问题:“假如我今天输给了俱乐部的老板,是不是会对你造成很大的损失?”
这是一个很大胆的问题。
在裴泽耳朵里,仿佛听见了一句可爱童趣的稚语。
裴泽微微俯下|身,凑近钟遥的脸,在近到再往前一厘米就可以亲上去的距离停了下来,眼神温柔又包容,还有一种钟遥说不上来的情绪,但那绝对是正面的,他可以确信。
“不会,”裴泽的大手完全包裹住了他的手掌,“你输了多少,我都会赢回来。”
钟遥穿一件薄薄的毛衫,他原本年岁就不大,整个人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还要再小上几岁。裴泽和他手掌交握,另一只手覆在钟遥柔软的脸颊上,宛如捧着一尊昂贵的玉器,专注又钟情。
“你会唱歌吗?”裴泽的思维转换得很快,问了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问题。
会是会的,但自然也不能和正规的歌手相比。钟遥不明所以,近在咫尺地与裴泽相对而视,小声答道:“会一点。”
裴泽缓慢地露出一个笑容,稍微向前倾了一度,鼻尖擦过钟遥小巧的鼻尖,接着问道:“overtherabow,绿野仙踪的主题曲,会唱吗?”
那是很经典的曲子,钟遥和裴泽相距太近,他甚至不敢乱动,小幅度地动了动嘴唇,唇齿间泄出两个字。
会的。
公寓一片宁静,钟遥坐在床边,轻声唱着一首多年以前的歌曲。
他连本职工作演戏都做得马马虎虎,更别提从未严谨学过的声乐。年轻男孩的音色悦耳,只能说在普通人中算是乐感不错的。裴泽想听人唱歌,大可以从院校中随意挑几个新晋花苞,人人技巧都能越过钟遥百米开外。
但是他不喜欢。
裴泽把脸贴在他的膝头,高大的身躯窝在床畔,折叠成一个扭曲的姿势。
钟遥唱完一小段,在茫然中停下,等待着他的下一步指令。
裴泽微微抬起头,将这个男孩的神色悉数看进眼里。他漂亮又纯净,一举一动谨慎又小心,双手无措地垂在两侧。他一定是不习惯站在高处看人,目光与膝上的裴泽相触时总会下意识撇开,将姿态放得极低,这是他特有的处世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