泓云是方泓开设的交际场所,没点家底的基本上是进不去的。省里亲自派了人深入去查,赫然捣出了一个纸醉金迷的金窟,赌桌机器一应俱全,纸里包着的是花,比叶子要高上一等,份量还不少,够判上个十年八年。
鸿云的事儿一出,包括丽金在内的几家大场子纷纷关门闭户,开地下赌场的谁没做了点见不得人的勾当,风头一避就是两年。
丽金在那个时候关门大吉,恰好卡在奚路离开之后几个月。奚路和原来认识的大多数人都没怎么联系,南城毕竟离岳东省有着几千公里的距离,天各一方,他也没想着会再遇到以前的……同事。
街旁路人来来往往,叙旧叙够了,董四碾灭手里的烟,不紧不慢地和他唠了起来:“奚哥这两年都在忙什么呢,我从丽金走了又回,这段时间也见了许多旧人,一直没见着你呢。”
“没什么,就是不想在外面飘了,回老家歇一阵子。”奚路一言蔽之,不做过多解释。
他迟钝地从话里找出疑点,继而问道:“你现在又回丽金做了?”
董四笑了起来,奚路模模糊糊记得他当年刚来丽金那会儿还没成年,现在左不过也才二十出头,眼边就生了几条抹不平的细纹。
“是啊,这世上能赚钱的行当总是春风吹又生的。不过丽金现在准入制度更严了,老板想找旧人回来做,我比较走运,赶着第一批回去,连抽成都比之前高了两个点。”
奚路勉强笑了一下:“恭喜你啊。”
衣兜里的手机嗡嗡作响,董四低头看了一眼来电提示,迅速接通电话。
这是个分别的好时机,奚路和他拟了个先走了的口型,董四饱含遗憾地拍了拍他的胳膊,一面通话一面掏出一张名片,强硬地塞到奚路手里。他把手机往旁边挪了挪,说:“奚哥,我的联系方式,有空再联系哈。”
奚路掌心里轻飘飘地躺着一张名片,烫金的黑体字,装模作样地写着某某会所经理。像这样的经理比批发还不值钱,场子里人人都叫某经理,从前端茶送水打杂的董瘸子也混成了董经理。
奚路摇摇晃晃走到拐弯,终于等来一辆夜车,合上车门,往后座一靠,手里的名片被他捏得扭曲成一个难看的形状。
司机不爱说话,两人一路无言,出租车停在旧楼对面。付账的时候和司机扯了几句皮,余额连支付五十块的车费都不够,奚路说我去楼上拿钱,你在这儿等着,绝对不是蒙你的。司机看他的醉样只嫌不够晦气,尾气汩汩绝尘而去。
奚路意识混沌地爬了五层楼,大掌在铁门上砰砰乱拍,嘴里无意识地叫嚷着,萧栩,睡死了啊,过来开门。
指节砸在门上,门内一片死寂,奚路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宛如回光返照般滞住了面容。硬邦邦的钥匙硌着大腿,他掏出钥匙拧了两圈,生锈的旧防盗门哀嚎了一声,声音拖得绵长,对门的中年夫妻第二天一定不会给他好脸色看。
家内一切摆设如旧,不到黄河心不死,奚路丢了魂似的走到萧栩平常住的小房间,床铺整洁,衣柜半开,少了几件秋冬穿的衣服。
上周末他和找来的伴儿草草了事之后打开房门,发现萧栩已经无声无息地从家里走了。又是一个周末,萧栩还是没有回来。
他甚至抽空回来收拾了一部分衣物证件。
奚路跌坐在床上,脑袋沾上枕头,混混沌沌地睡了过去。
几个小时就醒了过来,奚路对着空荡荡的家和日渐减少的银行卡余额,在床上翻翻找找,扒出昨晚收的那张揉皱的名片,对着号码,一个字符一个字符地输进拨号盘。
接下来的一切都很顺理成章,丽金只是改了个名,内里和以往并无区别,他的经验在那,联系上老板之后,立刻同意了他回去做事。董四手里头物色的客源多,又勉强算是和他交好,奚路和他算好分成,凭借经验挑了个赌客,一同坐上了驶往远方的高铁。
他走得毫不留恋,不想行踪在那一刻起已经不再私密,彻彻底底暴露在太阳底下。
第28章round3-10
最近天气都挺好,秋末原本就很少下雨,除了一天一天变冷以外,没有什么让方栖宁觉得不适的。
谢乔在他这儿也没能多住两天,父子血缘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他躲不了一辈子,光靠磨是磨不过去的,在第四天不情不愿地向方栖宁告别。他倚在门框上,整个人的表情脆弱易碎,经不起再多折腾。
方栖宁看着揪心,伸出手抱了抱他,说:“有事找我,随叫随到。”
谢乔拿起搁在悬关的手机,套上大衣,轻轻地带上了门。
风眼热闹依旧,多得是在酒水喧嚣里寻求安慰的人,宁愿和陌生人喝一杯酒,也不愿意去受熟人的罪。晚上陆岸照常带着他的咨询师朋友ryan一起过来,方栖宁耍滑给自己开了瓶果汁,扭头问旁边的萧栩:“你喝果汁还是酒?”
萧栩玩着手里的钥匙挂件,愣了一下才抬起头,说:“啤酒吧。”
ryan环顾四周,好奇道:“谢乔没一起来吗?”
方栖宁四处摸索开瓶器,得空回他的话:“他没空,这几天恐怕都不来了。”
ryan点点头,看不出情绪,迅速转换了别的话题。
陆岸要了一瓶梅子酒,对他温柔一笑:“我现在手头上的本子差不多定下来了,不用跟组修改,接下来应该会休息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