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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第2页）

他最喜欢的是让她把头发绾在脑后，背对着他，再把脸向他的方向侧过来，他说那样照出来像香港演员石慧或者夏梦的侧面像。他曾看见过那样一张侧面照，黑白的，他很欣赏，不过他忘了究竟是石慧还是夏梦了。

艾米少不得又吃了一通石慧和夏梦的合成醋，问：&ldo;你那么欣赏，是不是把那照片吻了又吻？想入非非？&rdo;

他摇摇头说：&ldo;美跟性并没有必然的联系，有的美，令你肃然起敬，所谓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现在有&lso;性感&rso;一说，比笼统地用&lso;美&rso;来形容女性更准确。性感的不一定美，美的不一定性感。&rdo;

艾米从认识allan起，就开始慢慢学做家务事，现在也差不多能应付日常的做饭洗衣了。她觉得做家务并不是个很难的事，像allan说的一样，连b大都考上了，炒个菜还学不会？世上无难菜，只怕有铲人。

现在她跟jane比，就差一样了，那就是织毛衣，但allan已经说了，他不穿手工织的毛衣，艾米自己也不喜欢穿，觉得又厚又重，她爱穿羊毛衫，又轻巧又好看，何必费力地手织？不过她仍然想亲手为他织点什么，主要是让他知道，jane能做的事情，她都能做，她想学的东西，没有学不会的。

她向同寝室的王欣请教了一下，王欣说最好从织围巾开始，因为围巾没什么收针放针的问题，一条康庄大道，直奔共产主义。艾米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决定织围巾。王欣又传授给她一个糊弄日本鬼子的技巧，就是买那种很粗的棒针，三把两把就织好了。艾米赶快去买了毛线和针，叫王欣教她织。

王欣说：&ldo;你刚学，也不用织什么花样了，就织元宝针吧，简单好织，又厚实。&rdo;艾米说那就元宝针吧。王欣就把要领教给她，说：&ldo;你记得每隔一行就在每个上针那里背一针，下一行就把那背的一针跟原来的一针合在一起当一针就行了。&rdo;但艾米是个粗枝大叶的人，常常忘了把那背的一针重掉，所以织着织着，就越来越宽，一织就织成了一个下窄上宽的梯形。

王欣见了，哭笑不得，说：&ldo;算了算了，织元宝针，你太容易创新了，教你个死板一点的吧，&lso;梭鱼骨头&rso;，就是两针上，两针下，下一行的时候，挪动一针，再下一行的时候，又还原，织出来就像鱼骨头一样了。

这个针法好就好在不会越织越宽，坏也坏在不会越织越宽。因为没有越织越宽，艾米就没觉察自己有织错的地方，她也不知道梭鱼骨头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因为王欣就织了几行给她看，她心中没有完整的概念，以为自己织得天衣无fèng，所以就一直飞针走线地往下织。织着织着，就有天上织女下凡的感觉，把自己敬佩得一塌糊涂。

等到夜以继日地把围巾织完了，拿给王欣看的时候，王欣一看就哈哈大笑：&ldo;我的妈呀，你这是织的梭鱼骨头吗？骨头在哪里？我怎么只看见一些疙疙瘩瘩的东西？&rdo;

艾米把围巾拿得远远地看了一下，真的只是些疙疙瘩瘩的东西，但她不想拆了重织了，说：&ldo;算了，就叫它风疹团吧。你们以后谁想织风疹团花纹的，就来向我请教。&rdo;

艾米都有点不好意思把自己织的围巾送给allan了，但她最终还是鼓足勇气拿给了他，就算博他一笑吧。他打开那个里三层外三层的花纸包，看到是一条围巾，问她：&ldo;你自己织的？&rdo;

她红着脸点点头，说：&ldo;想赶超一下jane的，哪知道不是那块料，织得太糟糕了，真是没脸承认是自己织的。快包上，丑死人了。&rdo;

他不肯包上：&ldo;挺好的，为什么说丑死人？&rdo;

&ldo;挺好的？你看不看得出是什么花纹？&rdo;

allan横看竖看了好一阵，笑着说：&ldo;看不出门道，为了显得自己高雅，只好说是印象派大师的杰作，不过如果随我乱说，说错了你老人家不见怪的话，我看像是些风疹团。&rdo;

艾米再也忍不住了，哈哈大笑：&ldo;英雄英雌所见大同，这花式恰好就叫风疹团，我自己创造的。&rdo;然后把织围巾的笑话讲给他听了。

两个人笑了一顿，笑饱了，艾米问：&ldo;你敢不敢戴这条围巾？&rdo;

&ldo;为什么不敢戴？它咬人？&rdo;

&ldo;它不咬人，但织得乱七八糟，你戴着不嫌丢人？&rdo;

&ldo;丢什么人？得人还差不多。b大高才生的处女作，好家伙，还是自己创新的风疹团花式，全世界就这么一条，孤版。现在哪怕是用枪逼着你，你都织不出另一条同样的来了，对吧？真可谓&lso;人有绝唱，我有绝织&rso;啊。&rdo;

他开了一阵玩笑，转而柔声说，&ldo;艾米，你不用费心去做别的人，你就是你，你活得很率性，很自我，我一直是很欣赏的。你不要以为我在喜欢某种人，就去把自己改造成那样的人，那样会活得很累的。你活得累，我也不会轻松，何必呢？就做你自己吧。&rdo;

14

以前艾米听到有人唱&ldo;爱情两个字好辛苦&rdo;的时候，总以为这歌词是在暧昧地描述男人与女人的那点事，因为&ldo;辛苦&rdo;总给她一种体力上劳累的感觉。她看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书，使她常常看到词语的性双关含义，而流行歌曲从很大程度上助长了她的这一歪风。

比如&ldo;让我一次爱个够&rdo;，嘿嘿，这不是在谈亲热又是在谈什么？情感上的东西，有什么&ldo;一次&rdo;&ldo;两次&rdo;之说？还有&ldo;我等到花儿也谢了&rdo;，&ldo;wantyoutonight&rdo;，就更是明摆着的了。

不过现在她真的认识到爱情两个字是很辛苦的，不是体力上的辛苦，而是心力上的辛苦。莎士比亚说的是&ldo;我白天劳力，夜晚劳心&rdo;，艾米觉得自己是白天夜晚都在劳心，而且都是为同一件事劳心，就像希腊神话里的西西弗（sisyph）一样，日复一日地做着同一件辛苦的事。

传说西西弗是个大力士，因为耍小聪明，戏弄冥王，受到众神的处罚，罚他把一块巨石推上山顶。但当巨石快推到山顶时，就会自动滚到山脚，西西弗只得又回到山脚，从头开始。如是者，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西西弗都要重复做同一个动作、做同一件事情，直到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