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鲸对店老闆满腹不满,那个倨傲地坐在店内的痴肥老闆总是拿鲸当家臣使唤,他偏黑的皮肤与卷翘得厉害的头发浮现眼前。老闆动不动就说「你啊,就只有块头大」,发薪水时也是不屑地扔在地上。就是当时鬱闷凄冷的心情让记忆褪化成青色吗?
这是一段阴鬱的过去。
老闆总是盛气凌人,充满了意图支配鲸的人生的傲慢,他曾夸张地说:「搞不好你是我操纵的人偶。」
鲸第一次开枪就是在那时候。一次推销报纸时,他遇到一个不正派的客人,详情他忘了,总之客人把枪给了他--不,或许是鲸抢来的,他带著枪回到店裡,朝店长开枪。那一枪没有丝毫犹豫、成就感,不觉爽快也不感到狂热。
不久前他曾听老闆噘著嘴抱怨著「没钱啊没钱」,嚷嚷著「受不了,真想一死了之」,十几岁的鲸听在耳朵裡便顺理成章觉得「反正人早晚要死,我只是把时期提前罢了。」
那之后鲸再也不曾开枪,直到今天。离开前鲸曾停下一次脚步,回头望著倒下的蝉,刚才还在痉挛的他现在一动也不动了。
他再次朝杉林出口走去,树林裡没有像样的小径,换个角度想,每一块地面都是路。他走到马路上,对面有一排大楼,完全没有车子经过。由於光线昏暗,眼前的马路与其说是路,更像是条深沟。鲸穿过那道黑沟,走向蝉开来的休旅车。
男人应该在副驾驶座,他应该知道推手的下落--鲸强烈祈祷著。接下来只要除掉推手,清算就结束了。
这是对决。
只要对决,就能不带遗憾引退了。他想起报摊的老闆,自己枪杀的那副躯体化成青色的影像映在脑中。严格说来,或许从那时候起我就一直在清算。
他拐过大楼转角,靠近休旅车,副驾驶座的车门微微开啟。对方逃走了吗?完全看不见那个年轻人的踪影。鲸默默望了车内一会儿,后退了几步。
追踪推手的线索消失了,岩西跟蝉也从地球表面消失了,他一筹莫展。鲸环视左右,寻找年轻人留下的足跡,阴暗的人行道上似乎连一颗灰麈都遍寻不著,鲸怀抱著一丝期待,期待对方像蛞蝓一样在行经的路上留下发光的黏液痕跡。
这时,傅来女人的说话声。「我现在也要过去了。」她高亢的语调让鲸大吃一惊,回头寻找出声的人。
一个女人靠在大楼的墙上。鲸大步走近她,抓住对方的手腕。女人发出呻吟,放掉按在耳朵上的手机。鲸用右手一把抓住女人额头,把她按在墙上。一股人工的柑橘味扑鼻而来,可能是香水。
「你是谁?」女人的声音裡听不出恐惧,因愤怒而尖锐。
鲸记得她,记忆一点一滴地復甦。「妳是寺原公司的女人吧,之前在车祸现埸看过妳。」昨晚在藤泽金刚町车站路口递名片给他的女人。
双脚悬空的女人扭动著身体抵抗,膝盖瞄準鲸的股间,鲸完全不為所动,将女人压在墙上。仔细一看,女人没穿鞋,光穿著丝袜站在这种地方本身就狠诡异。鲸附耳问道:「妳在这裡做什么?」
「做什么?」女人痛苦地歪著嘴答道:「我们的员工被怪人给掳走了。」
「员工?」
「我叫来同伴,人却被掳走了。」
「妳逃过一劫了是吗?」
「我是想逃,可是如果就这样回去,不晓得会被说什么话。」女人嚷著。「所以我才在这裡閒晃,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