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赵涤青变了主意,他决定先在十四楼下电梯。他想看清楚那个女孩是不是他昨天在办公室里看到的女人。
在这中间,电梯停了好多次。每一层都有人下,每一层都有人上。好在楼层提示板很高,赵涤青看到电梯在十三层停住后,就开始往外挤。挤到门口他才发现,那个女孩已经不见了。
她是在哪层下的电梯呢?赵涤青满腹狐疑,自己明明是听她说十四层的,难道是他听错了?或者是那个女孩中途变了主意?
电梯门再打开,他一个人走出来,立刻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黏合剂味道。这一层正在做装修,楼道的拐角处传来的是叮叮冬冬的敲击声。赵涤青循着声音走过去,看到几个工人正光着膀子干活。
&ldo;请问,这是什么公司在装修?&rdo;赵涤青客气地说。
一个民工抬起头来,显然对赵涤青这样衣冠楚楚的人出现在自己面前感到不解。当然,他也没听清楚赵涤青在问什么。他旁边的那个中年人显然是见过些世面的,中年人对赵涤青说:&ldo;我们是装修公司的,老板叫我们来干活我们就来了。客户是谁我们也不知道。他只跟我们老板联系。&rdo;
赵涤青点点头又问:&ldo;那你们老板在吗?&rdo;
&ldo;不在,他一般不来的。&rdo;中年人说完,就低头忙自己的活计去了。
赵涤青伸着脑袋往里面看看,里面很狼籍地堆积着木料和油漆,东西很多,但干活的人却不多。这表明装修离完工还有好大一段距离。这样的房间那个女孩是不可能来的。他把这宽大的楼层走了一遍,到处都堆着装修的材料。这家公司肯定是包下了一层楼。赵涤青打定主意,一会儿他要弄清楚十四层是谁给买下来了。
赵涤青又走到面对自己办公室一侧的窗子面前,看了看密封的玻璃窗。未来时代大厦的玻璃窗都很宽大,双层钢化玻璃,只有上面细窄的一条能打开。
他回到电梯门前,按下了呼唤钮,他打算再去十一层看看。可是电梯门打开的时候他愣住了,因为他看到楼层显示,这一层是十五层。
为了方便销售,未来时代大厦不设十四层,十三层上面就直接叫十五层了。同样的道理,所有带四字的楼层都被忽略掉,所以连前台的服务生都很难说清楚自己的大厦到底有多少层高。赵涤青从&ldo;十五&rdo;层下来后又去十一层转了转,那里的确有一家法国的银行办事处,只是根本没有开业。这栋楼太新了,新到让人感觉糊涂。赵涤青有点气急败坏,站在空空荡荡的楼层中,他几乎真的开始怀疑,自己的脑子已经被酒精给浸泡坏了。
他在二楼商业区的专卖店里匆忙给自己买了件新的西装,对着镜子,直接就穿在身上,然后急惶惶地往外走。在门口的柜台上,他还拿了一张未来时代大厦的楼书,上面有大厦前厅和各个楼层的平面图。他边走边匆匆地翻着,他看到这个号称有七十层高的大楼,前厅设计了八部工作电梯。他奇怪地想,刚才自己是怎么了?怎么自己就赶上了这栋大楼这么的电梯这么挤?
(3)
赵涤青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的时候正好是两点三十分,太阳开始向西倾斜,阴影正开始遮挡他的窗玻璃。他一进屋就闻到了一种奇怪的味道,有点甜腻腻的。他想,可能是谁帮他打扫卫生,用什么药水擦桌子了。不过他没心思琢磨味道,他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从抽屉里拿出望远镜,向对面的楼层窥视。
他又看见了打开的窗子,看到了那个穿夏装的古铜色头发女孩。这回他看得比较清楚‐‐那个女孩正坐在窗前,在电脑前写着什么。赵涤青几乎敢肯定这就是他在电梯里遇到的女孩。女孩面对着她,可能是在打一个酸楚的文章,也可能是在上网。她边敲字边叹息,妩媚万分,赵涤青不仅看得有些痴了。
他又开始数女孩所在的楼层,这回他决定当着女孩的面给数清楚。
倒霉的事情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他数得太专心太投入,一点都没有感觉到有人开门走了进来,而走进来的人恰恰是老总,还有陪同他的经理汪平。他们两个人站在赵涤青的身后,不声不响地等着他‐‐赵涤青数着数着突然感觉不对,他猛地回过头来,把自己吓了一跳。
老总面色阴沉地问:&ldo;你看完了?&rdo;
望远镜还在赵涤青的手里,这让他感觉有点不知所措。对于每个人自己来说,窥视都是可以理解的,但一旦这窥视突然行藏败露,尤其是被自己的上司看到,就很难解释得名正言顺。赵涤青手拿望远镜,如同拿着一柄敲破自己名声的铁锤。他想了想,还是辞不达意地说:&ldo;我只是看到了奇怪的东西,我想弄明白……&rdo;
老总不客气地打断他:&ldo;过五分钟你到我的办公室来。&rdo;
赵涤青颓唐地坐在自己的椅子上。这回的人丢得有些过分。为了弄清楚那个女孩的来历,他付出的代价简直太大了。他把望远镜放回抽屉,转头又看了看对面,女孩和她的窗户已经不见。
下午两点四十七分,阴影准确地遮盖了他的办公桌。
老总的办公室的门显得阴沉,和赵涤青的心情差不多。赵涤青进去的时候,老总正站在班台右侧的空地,挥舞着高尔夫球杆。那是一片人造的草坪,绿茵茵的煞是好看。见了赵涤青,老总只是示意他坐到沙发上,自己却继续琢磨挥杆的技巧。
赵涤青坐在沙发上,忐忑不安,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他已经明显地感到了老总的冷落。过了大概有十分钟吧,老总才走到他的面前。他语气平和地问赵涤青:&ldo;这两天你一直在喝酒吧?心里有什么不痛快的吗?&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