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件事元浚固然使坏了,邵敏却没办法怪罪他。因为她知道自己也有错。
在最初的两年里,元浚在她眼里就是个爱玩儿的小孩子,所以她纵容他的奇思怪想、胡言乱语。直到她发现孩子长成少年,情思萌动,看她的眼神变得过于深邃了,才终于觉得不妥,开始刻意冷落元浚。
却没想到元浚看着随便,心思却如此的固执……
但是生理学表明爱情的幻觉最多持续一年半,统计学证实真爱的保质期通常不超过七年……邵敏跟元浚认识八年,分别三载,她觉得元浚现在对她肯定是偏执多过爱慕。
她说不出是偏执好些还是爱慕好些。反正无论哪个她都不想要。
这一晚上她睡得很不踏实。一时想到红玉她们马上就要离开了,一时又想到她还要给元浚挑侍妾,一时想到元清阴晴不定的性格,一时又想到如果她就是历史上那个邵敏该怎么做‐‐她曾听人说演员有时会入戏太深,混淆了真实,却没想到看客也是一样的‐‐她已经觉得难以置身事外了。
她辗转反侧,不知自己是梦是醒。忽然觉得有人蹭到了她怀里,发际带着一点。她被那种浅淡好闻的味道安抚下去,轻轻收紧了手臂,而后一夜好眠。
邵敏醒来,果然见元清躺在一旁。依旧是虾米一样蜷缩着睡觉的姿势,面孔婴儿一般甜美安然。
他今日没有早朝,昨夜睡得又晚,邵敏本来不想吵醒她,谁知元清忽然就睁开眼睛,伸手揽住了邵敏的脖子。他还有些睡眼惺忪的模样,眼睛黑柔,很是好看。
这两日邵敏已经成了惊弓之鸟,跟他靠这么近,不觉心里就乱跳,生怕他又心血来cháo。
而元清也确实心血来cháo了,他用手压着邵敏的头发,抬头吻住她,而后翻身把邵敏压在下面,用力抱住。
&ldo;朕想再睡会儿,皇后陪朕躺着。&rdo;
邵敏动也不敢动,&ldo;昨日往各宫送了东西,只怕今日她们都会来谢……&rdo;
元清蹭了蹭她的肩膀,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嘟囔道:&ldo;那就让她们等着。&rdo;
邵敏觉得很折磨人。
她有些摸不清元清的心思。他好像很喜欢林佳儿,却也想把南采苹留在身边。他好像是在跟元浚争胜,又好像真对她有种孩子气的独占欲。他好像是真有些喜欢她,却又总挑剔她找她的不是……
也许这可以叫做别扭,不过邵敏很快想到了另一种可能‐‐元清他该不会是个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花心大萝卜吧?
邵敏为这种可能性狠狠的打了个哆嗦。
她的猜测很快得到了证实。吃过早膳后不久,敬事房便有太监来通禀‐‐元清昨夜去了庆瑞宫,临幸了一个叫曾淑珍的修容。完事后却不知为什么又回了她那里。
邵敏当时正在御乐坊给元浚拉皮条,听完禀报只平静的掏出随身印玺盖上。
她觉得对一个皇帝来说,花心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毛病。
但她心里总是有些闷闷的不舒服,她很怜惜元清没错,但她一点也不希望他花心花到自己身上来。
御乐坊的女孩子们大都听说过南采苹,心里都存了侥幸。她们觉得论歌舞、论容貌自己都不输人,只是出身不好罢了,若也有机会没道理盖不过南采苹的风头。因此邵敏去挑人时,她们个个争先。
但是邵敏看了一上午,却没找出能胜过南采苹的。容貌、歌舞倒真有能勉强一比的,然而那种人海之中一眼便能寻到的,清而华、静而美的气质却再难寻觅。搜寻了一整天,最后终于挑出四个乐姬来,琴舞双绝,有两个还能写诗。邵敏暗道,一个比不上南采苹……四个加起来总比得上了吧?
邵敏给那四个女孩子脱了籍,带回寿成殿。
乐姬们不比宫女规矩矜持,一路上跟在后面叽叽喳喳的,几个尚仪姑姑呵斥了她们几句,才略略安静下来。但也还是小打小闹,互相说着话。
走到承光宫的时候,她们却忽然都安静下来。
邵敏今日没乘坐舆辇,后苑广阔,她走的正有些疲惫。身后铃音出声提醒,她才看到前面元清、元浚各领着一个小太监,正从凤仪殿翻篱笆出来。
红霞满天,湖面波光粼粼,兀自伫立和荒芜的凤仪殿像是一卷古旧的图画。
元清正站在篱笆边那个桃树的枝桠上,抬脚踢下面那个想要接住他的小太监。他额角带着薄汗,脸颊透红,越发显得粉雕玉琢,正是个淘气的小少爷。
邵敏看他晃来晃去,眼看要掉下来的模样,忍不住走过去,对那个小太监道:&ldo;皇上自己能下来,你让开。&rdo;
元清看见她,忽然不动了,只是眨着眼睛望着她。
邵敏对他伸出手去,说:&ldo;赶紧下来,别让他们悬着心了。&rdo;
元清握住她的手,却没有跳,眼神转向一旁。
邵敏跟着看过去,这才想起元浚还在。然而现在回避却也晚了,干脆落落大方的一笑,道:&ldo;原来寿王也在。&rdo;
元浚正安静的凝视着她,看到她看过来,才垂下睫毛,道:&ldo;见过皇后娘娘。&rdo;
邵敏空着的那只手一抬,道:&ldo;寿王免礼。&rdo;
元浚下意识伸手去握,邵敏吓了一跳,刚要抽回来,元清腾的便跳了下来。他落地不太稳,推了邵敏一下,邵敏慌忙收回手护着他。元浚揽着她的背扶了一把,而后退了一步,道:&ldo;臣唐突了。&rdo;